祝曲祺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将墨镜推高到头顶,在刚刚看到人的方向扩大范围逡巡。一张张脸全都是陌生的,哪里有谢闻。
她大概是太想念他出现幻觉了吧。
祝曲祺食指勾着眼镜架拉下来,拖着行李箱跟随人流往前。
蓦地,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祝曲祺。”
声音跟谢闻那么像。
祝曲祺晃了晃脑袋,没有回头。她真是病得不轻,出现幻觉就算了,现在还出现幻听了。
下一步是不是离痴呆不远了?
“小祝秘书?”
又有人叫她,祝曲祺蹙蹙眉,这幻听还挺逼真,连谢闻一贯浅淡的语气都十成十地像。
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祝曲祺偏脸,视线往上移,是一张在她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清隽面庞。
祝曲祺不自觉地停步,后面的人没反应过来,继续往前走,直直地撞到她身上,她被迫迈了一小步。
谢闻伸臂挡在她身后,隔开她与后面人的距离。后头的人见状,绕过祝曲祺前行。
“谢总?!”祝曲祺太意外了,从表情到语气都难掩激动,眉毛高高挑起,快要从墨镜上方冒出来,“你……”
祝曲祺扫视他附近,没见他的特助,也没见秘书:“你一个人来的?”
谢闻点头:“有问题?”
“没有。”祝曲祺脑子还懵着,既惊喜又觉得不可思议,“那你……这次来帝都是有工作上的事?”
上次来是单纯度假,这次总不会还是度假吧?那你们做总裁的也太闲了。
“边走边说。”谢闻偏了偏头,“这里人多。”
祝曲祺被他护着往前,没走几步,手里的行李箱到了谢闻手里,她愣了愣,不太好意思麻烦他:“还是我来吧。”
谢闻没还给她,示意她看前面:“注意看路。”
人确实多,祝曲祺只好听从他的指示,两手空空地走着,到了人流稀疏的地方,谢闻才说:“黄总和他妻子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日,给我发了邀请函。”
祝曲祺知道这事儿,就在大后天的晚上,黄郴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把能邀请的人都邀请了。
她爸妈也在受邀之列,不过两人第二天要上班,没法出席,便准备了一份礼物,要她送给黄郴。
祝曲祺瞥了眼身边高大的男人,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大总裁还亲自来参加这种娱乐性质的纪念日宴会,而且提前三天到,也是挺闲了。
闲点好啊,要是不闲怎么能便宜她呢!
祝曲祺没忍住笑了声,忘记谢闻还在旁边,正注视着她。
谢闻:“你笑什么?”
祝曲祺:“……”
嘴巴抿紧,祝曲祺摘下墨镜,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编瞎话:“我为黄总和他老婆的深厚感情感到开心啊!三十周年纪念,多难得!谢总你想想,多少夫妻别说三十年,生活在一起三年都生不如死!”
谢闻:“……”
他时常搞不懂祝曲祺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搞笑。
“你不信吗?”祝曲祺一脸真诚地改口,“好吧,我是因为牙齿有点热,摆出来晾凉。”
谢闻:“……”
这比刚刚那个说法更离谱。
*
出了机场,祝曲祺刚想问他怎么去酒店,就见停在旁边的一辆商务车打着双闪。
司机下车跟谢闻打了声招呼,主动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放去车后备箱。
“哎,那是我的行李……”
祝曲祺刚出声就被谢闻打断:“这个点人多,不好打车,送你回去?”
那真是太好了!祝曲祺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矜持道:“那多不好意思。”
谢闻:“顺路的事。”
祝曲祺:“……”
暗恋的人就是这么爱脑补,你一句“送你回去”,我就会胡思乱想,觉得你对我有点特殊,然而事实却是——顺路。
人要学会认清现实,少做梦。
“谢谢谢总。”
等谢闻上了车,祝曲祺也坐进去,恰当地与他隔了一个座位,靠近车窗。
谢闻想了想,还是跟她提了一句:“以后也不要说‘谢谢谢总’这句话。”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很寻常的表达感谢的一句话?祝曲祺不解地发问:“为什么呢?”
谢闻看着她,认真解答:“听着有点儿像口吃。”
祝曲祺:“……”
好好好,我这么讲礼貌的小女孩,他说我像口吃。
除了顺着他还能怎么办呢。祝曲祺扯了扯唇角:“好的,多谢谢总的指点。”这么说总不像口吃了吧。
谢闻偏开头,莫名地笑了下。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心就变得轻盈柔软起来。
手机响了声,谢闻敛了敛笑意,垂头看了眼。
筝:【你怎么又跑不见了?这次还是去帝都?】
谢闻单手打字回:【网恋奔现吧。】
筝:【???】
筝:【不是,你说真的?】
由着谢锦筝在那边胡乱猜测,谢闻没有再回,指腹在手机边缘,瞥了祝曲祺一眼。
她两只手搭在腿上的包上,侧着头看车窗外的风景,贴了防窥膜的玻璃上映出女孩模糊的脸部轮廓。
“祝曲祺。”
“嗯?”祝曲祺转过头来,表情带着一丝迷茫。
“晚上有时间吗?”谢闻说,“我请你吃饭。”
祝曲祺缓慢地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见她没回应,谢闻搬出之前聊天时她许下的承诺:“那家餐厅的鱼,你说我要是喜欢吃,下次带我过去。”
“啊,对。”祝曲祺没忘。
岂止是没忘,她时不时就会想,哪一天能兑现承诺,再带谢闻过去吃。
“我今晚有时间。”祝曲祺说。
“嗯,我晚点过来接你,可以吗?”
“那可真是太可……”
“以了”两个字被祝曲祺强行憋回去,她这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祝曲祺灵机一动,换成另一句:“客气了。”
“不客气。”谢闻笑笑。
*
祝曲祺冲进家门,将行李箱往前一推,弯下腰,跟热情迎接她的罐罐来了个结实的拥抱,揉了揉它的脑袋。
祝望羽顶着鸡窝头从客房出来,打了个哈欠,倚着门框,睡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亲子互动环节。
罐罐比任何时候都有活力,跟舞狮一样兴奋地扭来扭去,一会儿扑到祝曲祺身上,一会儿绕着她转圈,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鸡毛掸子一样蓬松的大尾巴扫来扫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了?”祝望羽懒洋洋地拖着腔问。
跟祝望羽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祝曲祺搂着罐罐回答:“再不走就有八百场相亲等着我。”
祝望羽抖着肩毫无同情心地笑了。
祝曲祺:“少笑我,过两年你也是一样。”
祝望羽竖起食指晃了晃:“我们不一样,我很快就会有女朋友了。”
祝曲祺面无表情地拆穿他表面的坚强:“哦,你两个月前也是这么说的。”
祝望羽:“……”
“但是呢——”祝曲祺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实施的计划,嘴角就忍不住咧到耳朵根,“你确实很快就会有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