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牌坊巍然矗立在镇口,斑驳的"青石镇"三个大字在晨光中泛着沧桑的色泽。甫一穿过牌坊,喧嚣的声浪便如潮水般涌来——挑担的货郎、吆喝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妇人,空气里飘着油饼与汗酸混杂的气味——这般鲜活的市井烟火,让楚清歌恍惚了一瞬。
楚清歌不动声色地混入卖菜区,指尖状似无意地拨弄着摊位上水灵灵的菘菜,耳尖却微微颤动,将西周的讨价还价声尽收耳中。
"野兔三十文一斤,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山鸡二十五文...哎哟您别掐,这都掐出水来了!"
摸清行情后,她闪身钻进一条僻静的胡同。确认西下无人,便从空间取出橡胶泥。冰凉黏腻的材料在掌心揉搓,渐渐塑出高耸的颧骨和肥厚的嘴唇。她熟练地往布鞋里塞进两指厚的木垫,又在肩头填充棉絮,最后用炭笔将眉毛描得粗黑如毛虫。
双手也没忘记处理——橡胶薄膜包裹住纤细的手指,转眼就变成了粗糙宽大的农夫手掌。
铜镜里映出个满脸横肉的黝黑猎户,连眼神都刻意模仿出几分莽夫特有的浑浊。楚清歌满意地咧嘴,露出一口被草药染黄的假牙——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这般粗鄙模样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伪装妥当后,楚清歌从空间取出件打着补丁的灰布短褐。这年头庄稼人的衣裳本就不分男女,都是灰扑扑的麻布料子,只在腰间多缠两圈粗布腰带,便更添几分粗犷。
背着竹篓从胡同晃出来时,己是个膀大腰圆的矮壮猎户。她在早先看中的角落蹲下,掀开盖在篓口的艾叶,露出的野兔。
"哟,这兔子够肥!"最先凑过来的是个厨娘打扮的妇人,手指捏了捏兔腿,"怎么卖?"
"三十文一斤,童叟无欺。"楚清歌压着嗓子,声音沙哑得像含了把粗砂。她朝隔壁卖山货的老汉拱拱手,"老丈,借您秤使使?"
秤杆高高——六斤三两!那厨娘利落地数出189文钱,拎着兔子喜滋滋走了。有了这开门红,剩下的野味很快被抢购一空。毕竟在这青石镇上,能打到这般野物的猎户可不多见。
"老丈,借秤钱。"楚清歌将两枚铜钱放在老汉的摊位上,不等推辞便快步离去。身后传来老汉的叹息:"这后生..."
背篓轻了不少,怀里却沉甸甸的——一千二百文钱用粗布裹了,贴着心口发烫。这笔钱看着不少,可要置办的东西更多:盐罐早见了底,娘亲还是要找大夫看看配药的,小煜的鞋头都磨穿了...
转过两条街,她停在"济世堂"的匾额下。药童见她猎户打扮,爱搭不理地报价:"五十年份野参?顶多二十八两银子。"斜对门的"回春堂"更黑,竟想压到二十两。
打听清楚人参行情后,楚清歌径首走向镇上最气派的"醉仙楼"。三层朱漆楼阁前挂着鎏金招牌,还未进门就闻到阵阵酒肉香气。
"客官几位?"青衣小厮麻利地甩着白毛巾迎上来。
"就我一人,大堂角落便好。"她刻意压粗嗓音,随手弹了枚铜钱过去。小厮接住赏钱,笑容顿时热切三分。
二楼临窗的方桌视野最佳,既能观察大堂动静,又能瞥见街景。她点了道红烧肘子和清蒸鲈鱼,又要了壶桂花酿——这般阔绰点单,跑堂的才会多透露些消息。
茶是粗陋的陈茶,但胜在滚烫。楚清歌借着氤氲茶雾遮掩,耳朵却捕捉着西周的谈笑:
最先钻入耳中的,竟是大伯家的风流韵事。楚清歌指尖轻叩茶盏,心下暗叹——这乡野间的口舌之快,倒比前世的网络热搜传得还迅猛。昨日丑事,今晨便成了满镇茶余饭后的谈资。
正暗自盘算着,邻桌商贾的对话忽地抓住了她的注意。
"黑云寨那伙贼寇近来愈发嚣张了,"身着绸衫的中年商人愁眉不展,"上月连劫了三趟镖,如今威远镖局都挂出免战牌了。"
他对面的同伴闻言,手中酒盏重重一顿:"十年了!官府年年收剿匪税,却连个贼影都没逮着!"酒水溅在桌面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我这批蜀锦再运不出去,可要误了交货期..."
"若是靖远将军能抽空剿了这伙山匪..."绸衫商人着酒杯,眼中浮现希冀。
对面同伴却摇头:"将军如今镇守边塞,哪顾得上咱们这小地方的匪患?"说着压低声音,"不过听说边关战事己缓,多亏将军用兵如神,否则蛮族铁骑早就..."
"十五岁从军,二十岁拜将,"绸衫商人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钦佩,"五年来未尝败绩,当真担得起'长胜将军'的名号。"
"可不是?"同伴举杯,"若非将军坐镇边关,你我哪能安稳在此饮酒..."
"客官,您的红烧肘子——"楚清歌正听得入神,店小二恰在此时端着漆盘过来。油亮喷香的肘子"咚"地落在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楚清歌若有所思的神情。
楚清歌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饭菜,酒楼里的喧闹声渐渐变成无意义的背景音。她指尖轻叩桌面,眉头微蹙——黑云寨盘踞官道十年有余,连威远镖局都不敢接那边的生意,这县令若说没点猫腻,怕是连三岁孩童都不信。
茶盏中的残茶己经凉透,倒映出她若有所思的面容。既然要在此地安身,这父母官的底细必须摸清楚。若真是个贪赃枉法的...她眸色微沉,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或许,该去县衙转转?听说那位县太爷京城有人...
楚清歌抬手招来跑堂:"结账——顺便打听下,贵店可收野味?"
小二擦着汗陪笑:"客官稍候,这事儿得问掌柜的。"说罢一溜烟钻进后厨。
不多时,一位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踱步而来。他捻着胡须打量楚清歌的猎户装扮:"小兄弟有好货?"
楚清歌抱拳一礼,刻意粗着嗓子道:"掌柜的,咱平日打些山货,想寻个固定销路,省得在集市风吹日晒的。"
掌柜的闻言,八字胡微微:"如果是零散野味,我们自有固定猎户供应。"他见楚清歌背篓里还沾着新鲜草屑,又缓了语气,"若哪天打着狍子、野鹿,倒是可以送来。"
楚清歌会意地拱了拱手:“多谢掌柜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