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是根本。"村长捋着花白的胡须,语重心长地说着,眼中闪烁着庄稼人特有的执着,"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楚清歌微微颔首:"会的。若遇到不懂的,定要来请村长叔帮我拿主意。"她声音清亮,带着晚辈特有的诚恳。
这话让村长心头一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老一辈最盼的,不就是被晚辈需要、被晚辈信赖么?
三人又就着春耕的话题聊了许久。村长说起今年雨水,楚清歌谈起新试种的作物,小煜偶尔插几句童言童语,倒也和乐融融。
待话题告一段落,村长夫人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你大伯家的事...你们可听说了?"
"这段时日都在庄子忙活..."楚清歌面露疑惑,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倒是不曾听闻。"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茶碗边缘,显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村长媳妇见她尚且不知情,顿时起了分享的兴致:"就是半月前,你大伯和大伯娘不知怎的去了镇上柳员外府上,说是,说是……"话到此处,她忽地卡了壳,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毕竟这姑娘还未及笄,那些腌臜事说给她听总归不妥。可转念一想,到底是亲大伯家的事,总该让她知晓才是。
犹豫片刻,她索性略过那些不堪,径首道:"后来就听说他们被柳员外府扣下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关了几日,那柳府就被官兵抄了家。"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原来那柳员外竟是黑云寨安插的眼线!听说他还是县令最受宠的那位姨娘的亲爹,难怪这些年官兵剿匪总是不成……"
自然,真相远比这复杂。官府与匪寨勾结劫掠商队的事若传出去,百姓怕是要对朝廷寒了心。因此萧湛对外统一了口径,只将罪责全数推到了柳员外头上,权当是这恶人从中作梗,才使得剿匪屡屡受挫。
村长媳妇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柳员外当真造孽啊!勾结匪徒害了那么多人命。要不是官府剿匪成功,谁能想到竟是他在背后捣鬼?"她说着摇了摇头,"官兵去抓人时,在柴房发现了你大伯两口子——哎呦,那叫一个惨,浑身没块好皮肉。大夫说要是再晚两天,怕是就......"
"也是巧了,"她继续道,"志文志强两兄弟从镇上回来,正好碰上官兵往外送人,认出是你大伯,这才用牛车给捎回来的。"说到这儿,她撇了撇嘴,"刚抬回来那会儿,我们都以为救不活了。谁知随便请大夫瞧了瞧,竟真给救回来了。就是得将养些时日,眼下还下不了床呢。"
"他们家不是遭了贼嘛,"村长媳妇凑近了些,"后来还是族长做主,让他们卖了田契换钱买药买粮。这两人也是怕死,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些日子都是楚明德在跟前伺候着,到现在还出不了门呢。"
楚清歌听完,心里暗想:还真是祸害遗千年。不过活着受罪也好,死了反倒便宜他们了。
她面上不显,故作关切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那娇娇姐呢?她没回来照顾爹娘吗?"言下之意很明白——他们又不是没儿没女,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侄女来操心。
村长媳妇撇了撇嘴:"嗐,可别提那楚娇娇了!她爹娘回来这些日子,连个面儿都没露过。"
原来在楚清歌搬去庄子那天,楚娇娇答应了刘二旺要把楚清歌骗去伺候他。谁成想计划还没实施,楚清歌就带着娘和弟弟搬走了。楚娇娇不甘心,竟敢跟刘二旺顶嘴,结果被狠狠收拾了一顿。第二天一早又挨了打,还得照常干活,如今在刘家过得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说到底也是她自己作的,总想着反抗刘二旺才落得这般下场。
其实楚娇娇早听说了爹娘的事,就是故意不去看望。她心里憋着口怨气:那晚明明他们三人都遭了算计,偏生爹娘没事,就她被迫嫁给了这么个烂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既然爹娘当初先放弃了她,如今也别指望她会回去照顾。
村长媳妇撇了撇嘴:"嗐,可别提那楚娇娇了!她爹娘回来这些日子,连个面儿都没露过。"
楚清歌闻言露出诧异的神色:"这...怎么会呢?"
"前些天我碰见她,整个人都瘦脱相了。"村长媳妇叹了口气,"不过嫁给刘二旺那种人,想不憔悴也难。他那德性,别说咱们村,就是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娘其实就是被他爹活活打死的,偏生他们家非说是磕着桌子摔的。可那一身的伤,哪能是摔出来的?"
"本来他前妻被他打得跳了河,大伙儿都想着他这辈子是讨不着媳妇了。"村长媳妇撇撇嘴,"谁知楚娇娇不知怎么想的,竟跟这种人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楚清歌只是微微颔首,作倾听状。心里却暗道:可不就是我这个"活雷锋"给他送的媳妇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总比放出去祸害好人家的儿女强。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该锁死在一块儿。
村长媳妇见她只是安静听着,并不接话,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其实她也就是跟楚清歌说说闲话,谁不知道她大伯一家在她父亲代家里征兵后做的那些缺德事?她可没想着劝楚清歌去帮衬那家白眼狼。要她说,这家人如今遭的罪,保不齐就是报应。更别提他们做的那些腌臜事,连她这个三十多岁的妇道人家听了都臊得慌,害得全村人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可看着他们回来时那副惨样,又不好真把人赶出去——毕竟谁也不敢担上两条人命不是?
又寒暄了几句家常,楚清歌便起身告辞。她拢了拢衣袖,朝村长夫妇福了福身:"今日叨扰多时,改日再来拜访。"
村长媳妇忙不迭起身相送:"这就要走了?那你得空常回来坐坐。"她站在门槛处,眼巴巴地望着楚清歌。
"一定。"楚清歌浅笑着应道,牵着小煜的手缓步离去。
村长媳妇倚着门框,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村道尽头。她低声叹道:"多好的姑娘啊,偏生摊上这么些糟心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