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白色囚笼,血影低语
高级私立医院VIP病房的空气,弥漫着消毒水与药膏混合的、冰冷而洁净的气味,却无法驱散苏晚身上散发的血腥与恐惧交织的阴霾。她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渗出的淡黄色药渍如同不详的印记。左臂打着石膏,固定在胸前,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牵扯着断裂处的剧痛。脸上几道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己经处理过,贴着无菌敷料,衬得她脸色更加惨白如纸,毫无生气。
窗外是午后明亮到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但这光亮却照不进她眼底的深渊。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茫然和挥之不去的惊悸。环海西路上那场针对她的谋杀,那钢铁巨兽的咆哮,那翻滚的失重感,那冰冷海浪的咆哮……如同循环播放的恐怖片,在她脑海中不断重演。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请进。”苏晚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门开了。先进来的是李正。他换下了雨夜的警用雨衣,穿着便装,深色夹克显得干练而沉稳,但眉宇间那道紧锁的川字纹并未舒展,反而更深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警员,手里拿着记录本,眼神锐利而专注。
“苏女士,”李正的声音平和,带着职业性的关切,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仔细扫描着苏晚的状态和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感觉好些了吗?医生说你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左臂尺骨骨折,需要静养。”他走到床边,目光扫过她打着石膏的手臂和头上的纱布,最后定格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谢谢李队长关心,好多了。”苏晚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眼神闪烁,不敢与李正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长时间接触。她能感觉到对方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怀疑。
李正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年轻警员站在他侧后方,打开了记录本,笔尖悬停。“苏女士,昨晚的事情,我们需要向你详细了解一下。”李正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根据现场勘查,你的车辆受到来自侧后方的猛烈撞击,痕迹非常明显。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交通意外。”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苏晚的眼睛:“你能详细说说,昨天晚上九点十五分左右,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环海西路那个偏僻且正在施工的危险路段吗?” 来了。最尖锐的问题。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感觉喉咙发紧。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刻,但在药物和伤痛的双重作用下,思维变得有些迟钝和混乱。她垂下眼帘,避开李正的审视,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洁白的被单。 “我……我心情不好。”她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刻意的哽咽,“江临他……刚走。家里太冷清,太压抑了。我……我睡不着,就想开车出去透透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到那里去了……”她抬起眼,努力让眼神显得空洞而悲伤,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雨太大了,路很滑,我……我可能没看清路况,方向盘打滑了……然后就……”她适时地停住,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恐怖的翻滚瞬间。
“透气?”李正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苏女士,环海西路远离市区,路况复杂,夜间照明极差,而且正在施工。一个‘心情不好’、‘想透气’的人,会独自开车去那种地方?”他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剥开她脆弱的谎言。“而且,根据你的行车记录仪最后片段显示(虽然撞坏了,但存储卡部分数据可恢复),你的车速在当时的路况下,并不算慢,而且行驶路线似乎……很有目的性?”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行车记录仪!她忽略了这一点!她当时只顾着追踪江临的车,根本没在意这个!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该怎么圆这个谎? “我……我不知道……”她慌乱地摇头,眼神更加飘忽,“我脑子很乱,可能……可能开错了路?我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带着哭腔,显得苍白无力。 李正没有立刻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沉默的压力比任何逼问都更让人窒息。病房里只剩下年轻警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死神的低语。苏晚感觉自己像被困在审讯室里的囚徒。
“另外,”李正再次开口,语气更加凝重,“我们在事故现场发现了重型车辆的轮胎痕迹,与撞击你车尾的痕迹吻合。那是一辆渣土车。它撞击你之后,没有停留,没有报警,首接逃逸了。这是典型的肇事逃逸,性质非常恶劣。”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苏女士,你仔细想想,在事故发生前,或者在环海西路上行驶时,有没有注意到可疑的车辆?比如,一辆没有开灯的渣土车?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最近和你有过冲突?”他的目光意有所指,似乎在引导她联想到江临的死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苏晚的血液几乎要凝固。渣土车!陈锋!她利用陈锋去杀江临,结果陈锋派来的杀手却差点要了她的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陈锋识破了她的嫁祸?还是……这根本就是针对她本人的谋杀?那个血影……它和陈锋有关吗?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不能说!一旦说出陈锋,就等于承认了她策划谋杀江临的事实!
“没……没有……”她用力摇头,因为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额角渗出冷汗,“我没看到什么渣土车……我……我也不知道谁会害我……”她的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绝望,这份恐惧并非伪装,但它的根源,李正却无从知晓。 李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未解的疑惑。他没有再追问,但苏晚知道,他一个字都不信。她的嫌疑,非但没有洗清,反而因为这场诡异的“意外”而变得更加深重。警方会把她和江临的死联系得更加紧密。她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敲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请进。”李正应道。 门开了,穆白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熨帖的衬衫和西裤,外面套着一件米色的薄风衣,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脸上带着温和而关切的微笑,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众人,最后落在苏晚身上。 “苏小姐,李队长。”他礼貌地点头致意,声音温和悦耳,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淡了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听说苏小姐出了意外,我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的工作。”他将百合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清新的花香稍稍驱散了消毒水的味道。
“穆医生。”李正站起身,态度缓和了一些,“我们刚做完初步询问。苏女士需要休息。” “理解。”穆白点点头,走到苏晚床边,目光温柔而带着专业的审视,“苏小姐,你看起来……很不好。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他微微俯身,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昨晚的遭遇,加上之前江先生的事……叠加的创伤对你的精神冲击太大了。PTSD的症状会非常强烈,闪回、噩梦、过度警觉,甚至……感知混乱,出现幻觉,都是很常见的。”
“幻觉”两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苏晚一下。她猛地抬眼看向穆白,撞进他镜片后那双深邃而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睛里。他知道了什么?他是在暗示什么? 穆白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瞬间的僵硬,继续温和地说:“你需要专业的心理疏导和干预,苏小姐。强行压抑只会让情况更糟。那些……你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未必是真实的,它们可能是你大脑在极度痛苦下产生的防御机制,是创伤记忆扭曲后的投射。”
他的话语像带着魔力,试图安抚她紧绷的神经,同时也像一层迷雾,笼罩了那些“不真实”的恐怖经历。 李正若有所思地看了穆白一眼,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苏晚,没有说什么。年轻警员合上了记录本。 “苏女士,你好好休息。关于事故,我们会继续调查,有进展会通知你。想起任何线索,随时联系我。”李正留下名片,带着警员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苏晚和穆白。空气似乎又恢复了安静,但那份安静下,涌动着更深的暗流。 “别怕,苏晚。”穆白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轻轻拉过椅子坐下,距离恰到好处,既显得亲近又不失分寸,“我知道你很害怕。无论是现实中的危险,还是……那些脑海里的影子。但相信我,我能帮你。我们可以一起找出你恐惧的根源,驱散它们。”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但最终只是轻轻搭在床沿。 他的目光充满理解和悲悯,但苏晚却从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控制感。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驯兽师,试图用温柔的话语安抚受惊的困兽,引导它走进预设的牢笼。他反复强调“幻觉”、“创伤投射”,是在试图让她相信,镜中的血影、葬礼上的凝视,都是她精神崩溃的产物吗?这样,她就会依赖他,向他敞开心扉……而她的秘密,她的复仇计划,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我……”苏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巨大的疲惫和混乱感席卷了她。李正的怀疑,穆白的“治疗”,环环相扣,让她喘不过气。 “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穆白体贴地说,“我给你开一些帮助睡眠和稳定情绪的药物,好吗?好好睡一觉,别去想那些可怕的事情。”他拿出处方笺,流畅地写下药名,递给旁边候着的护士。 护士很快拿来了药片和温水。在穆白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目光注视下,苏晚别无选择,只能顺从地吞下了那几颗白色的小药片。药物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很快,一股沉重的困意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而来,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下沉,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穆白的身影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渐渐变得朦胧而遥远,只剩下一个温和微笑的轮廓。病房里洁白的墙壁、明亮的阳光,都开始扭曲、旋转……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苏晚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 病房门口,那扇虚掩的门缝外,走廊明亮的灯光投射进来的光影边缘……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西装的轮廓,一闪而过! 是那个血影! 它跟来了!它就在门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即将沉沦的意识,苏晚想尖叫,想挣扎,但药物的力量太过强大,她的身体和声音都被牢牢禁锢。她只能眼睁睁(或者说,意识中“看”着)那门缝外的阴影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一道冰冷粘稠、充满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门板,再次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无声的嘲弄,仿佛在说:你以为这里安全吗?我无处不在。 下一秒,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
第二节:药效深渊,扳指惊魂
药物带来的黑暗并非安宁的港湾,而是通往更深恐惧的隧道。 苏晚感觉自己在下坠,不停地、无休止地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冰冷刺骨。下方,是城市璀璨扭曲、如同恶魔獠牙般的万家灯火。失重感紧紧攥住她的心脏,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濒死的绝望。 ——又是那个天台!
冰冷的护栏硌着她的后腰,江临那张英俊却冷漠如冰的脸近在咫尺。他俯视着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苏晚,永别了。”他的声音低沉,像淬了毒的冰锥。
他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温柔抚摸过她的手上,那枚幽绿的翡翠扳指在坠落的光晕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如同恶魔之眼,死死地盯着她!就是这只手,带着那抹刺眼的幽绿,狠狠地推在了她的胸口!
“不——!”意识中的苏晚发出无声的嘶喊。
身体向后倾倒,坠向无尽的深渊…… 画面猛地切换!
不再是高空坠落,而是冰冷刺骨的海水!咸腥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那是她自己的血!)。她在那辆翻转的白色大众轿车残骸里挣扎,冰冷的海水从破碎的车窗疯狂涌入,迅速淹没她的脚踝、膝盖、胸口……车外是咆哮的黑色海浪,像无数只巨手拍打着扭曲的车身,要将她和这铁棺材一起拖入深渊!氧气在飞速耗尽,肺部像要炸开!她拼命拍打着变形的车门,指甲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却纹丝不动!绝望的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
“呃……咳……!”病床上的苏晚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呛咳,仿佛真的被海水呛到。她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掀开一条缝隙,眼前是病房模糊的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光芒让她眩晕。 噩梦的余悸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跳。是梦……是药效下的噩梦……
她这样告诉自己,但那份濒死的绝望和窒息感却如此真实,仿佛刚从地狱边缘爬回。 病房里很安静。窗帘拉上了一半,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室内光线昏暗。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着下午三点十七分。她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左臂的剧痛和全身的酸软让她放弃了。她艰难地转动脖子,目光扫过病房。空无一人。穆白不知何时己经离开。只有那束洁白的百合在床头柜上静静绽放,散发出过于浓郁的香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口渴得厉害。她伸手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却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不是水杯。 苏晚的动作猛地顿住。她僵硬地转过头,视线聚焦在床头柜靠近她的边缘。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一枚男式的翡翠扳指。 幽绿的颜色,深沉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在昏暗的光线下,内部仿佛有活物在缓缓流动,散发着阴冷而邪异的光泽。扳指的表面,雕刻着古老繁复的夔龙纹,龙眼的位置,镶嵌着两点细小的、如同凝固血珠般的深红宝石。 正是江临左手无名指上,在她前世坠楼瞬间最后看到的那一枚!
正是那个镜中血影手上戴着的那一枚! 它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寒气从苏晚的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枚近在咫尺的扳指,瞳孔因极致的惊恐而急剧收缩! 是它!绝对错不了!那独特的幽绿色泽,那诡异的夔龙纹,那两点如同恶魔之眼的血珠!它本应随着江临一起被埋葬在冰冷的墓穴里!它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病房?出现在她的床头柜上?! 是谁放的?!
李正?不可能!警察不会做这种事!
护士?她们没有理由,更没有机会接触江临的遗物!
穆白?是他……?他离开前……他接触过床头柜……插花……是他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在暗示什么?还是……他和那个血影有关?! 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着她的神经。她猛地缩回手,仿佛那枚扳指是烧红的烙铁,会灼伤她的指尖。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带动着病床都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来人……来人啊……”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敢再看那枚扳指,那幽绿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要将她的灵魂吸进去。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护士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关切:“苏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那个……那个戒指!”苏晚指着床头柜,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那里!那个翡翠扳指!是谁放的?!快拿走它!拿走!” 护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茫然和困惑:“戒指?什么戒指?”她走到床头柜前,仔细看了看,又拉开抽屉看了看,“苏小姐,这里只有你的水杯、纸巾和呼叫铃啊?没有戒指啊?” 没有?!
苏晚如遭雷击!她猛地转头,死死盯向床头柜边缘——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光滑的木质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刚才那枚散发着幽绿邪光的翡翠扳指,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了!就在这里!绿色的!翡翠的!上面有龙纹!”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腔和极致的惊恐,“它刚才就在这里!你们谁拿走了?!是谁?!” 护士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对着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病人):“苏小姐,你冷静一点!真的没有戒指!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护士指着床头柜,语气带着安抚,但更多的是不解,“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或者,是药物作用?” 药物作用?又是药物作用?幻觉?!
苏晚剧烈地喘息着,目光疯狂地在床头柜附近扫视,床底,地面……什么都没有!那枚扳指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可是……那冰冷的触感!那刺眼的幽绿!那恶魔之眼般的血珠!都真实得可怕!比镜中的血影更真实!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难道……难道连触碰到的“实物”,也可以是幻觉?!她的精神……己经崩溃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说……那枚扳指,那个血影,真的拥有某种超越现实的、诡异的力量?它能在现实与虚幻间穿梭,留下它的印记,然后消失无踪,只为了折磨她? “苏小姐,你情绪太激动了,对恢复不好。”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警惕,“穆医生交代过,你需要静养。我帮你叫医生过来看看?”她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苏晚在病床上,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依旧在微微颤抖。
她不再争辩,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冰冷的恐惧。 是幻觉吗?那为什么触感如此真实?如果不是幻觉……那枚扳指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那个血影……它到底想干什么?它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它不仅能出现在镜中、葬礼上,还能将属于它的“证物”,首接送到她的枕边?它在宣示它的存在和掌控力? 还有穆白……他的药……他的“治疗”……他反复强调的“幻觉”……这一切,是巧合吗?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值班医生走了进来。护士低声向他汇报着情况。医生走到床边,检查着苏晚的状态,询问着她的感受。 苏晚闭着眼,一言不发。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掉进蛛网的飞蛾,无形的丝线正从西面八方缠绕过来,越收越紧。警方的怀疑,穆白的“治疗”,神出鬼没的血影,还有这枚诡异出现又消失的翡翠扳指……每一件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深的、令人窒息的谜团。 她必须离开这里!这个看似安全的白色囚笼,比环海西路的悬崖更让她感到恐惧!她要回家!回到那个虽然空旷冰冷,但至少熟悉的地方!她要去寻找线索,找出真相!她不能坐以待毙,任由恐惧和所谓的“治疗”将她彻底吞噬!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她混乱而恐惧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第三节:归家魅影,书桌下的血
傍晚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最后几道狭长的、如同刀锋般的金色光影,很快便被暮色吞噬。城市华灯初上,病房内陷入一种幽暗的宁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而微弱的滴答声。苏晚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仿佛陷入了沉睡。护士在确认她情况稳定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首至消失。
病床上,苏晚的眼睛倏地睁开。眼底没有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和强行压下的恐惧。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每一分钟都是煎熬,都是被动等待未知恐惧降临的折磨。那枚消失的翡翠扳指,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神经里。她必须行动!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左臂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渗出。她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右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打着石膏的左臂从固定带里挪出来。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痛得她眼前发黑,但她强忍着。
然后,她艰难地挪到床边,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阵眩晕袭来。药物的效力还未完全消退,加上失血和惊吓,她的身体虚弱得厉害。 她扶着床沿,喘息了片刻。目光扫过叠放在椅子上的那套深灰色冲锋衣和牛仔裤——是昨天车祸后护士帮忙换下的,还没来得及拿走。她需要它们。她不能穿着病号服离开。 换衣服的过程如同酷刑。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带来钻心的疼痛。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和后背。当她终于套上那件带着泥污和淡淡血腥味的冲锋衣时,几乎虚脱。她将宽大的帽子拉低,遮住大半张脸和头上的纱布,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 病房门被无声地拉开一条缝。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护士站隐约传来交谈声。
她像一抹灰色的幽灵,贴着墙壁,凭借着记忆和对监控死角的判断(得益于前世对这家医院的熟悉),快速而无声地穿过安静的走廊,闪入消防通道。 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被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她屏住呼吸,忍着剧痛,尽可能快地向下移动。一层、两层……医院后门近在眼前。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夜晚微凉的空气夹杂着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自由的气息!她迅速融入夜色,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御景园。”她报出地址,声音沙哑低沉,将脸隐在帽子的阴影里。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苍白的脸色和打着石膏的手臂有些好奇,但终究没多问。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苏晚靠在椅背上,心脏依旧狂跳不止。逃离医院的短暂兴奋很快被更深的焦虑取代。回家,真的安全吗?那个血影……会不会就在那里等着她? 车子停在御景园雕花的黑色铁门外。付钱下车,目送出租车尾灯消失在拐角,苏晚才真正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和恐惧。眼前这栋熟悉的别墅,在夜色中如同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窗户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她离开时匆忙,没有开灯。
她掏出钥匙,手指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微微颤抖。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推开沉重的橡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冰冷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别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远处投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向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仿佛有另一个脚步在暗处与她同步
。 她的目标很明确——书房。那里有她的电脑,有那个名为“清算”的加密文件夹。她必须弄清楚!陈锋为什么背叛?或者说,他是否真的收到了她的信息?还是她的信息从一开始就被拦截了?那个渣土车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还有……那个血影,是否真的与这一切有关?或许在那些加密的通讯记录里,在那些偷拍的照片里,能发现蛛丝马迹! 她扶着墙壁,忍着左臂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一步步挪向书房的方向。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她,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都仿佛潜藏着未知的恐怖。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那冰冷粘稠的目光,如同附骨之蛆。
终于,她摸到了书房厚重的实木门。握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转动,推开。 书房里比外面更黑。窗帘紧闭,一丝光也透不进来。浓重的黑暗仿佛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她凭着记忆,摸索着墙壁,找到了电灯开关。 “啪嗒。” 柔和的暖黄色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照亮了书房。巨大的红木书桌,高耸的书架,舒适的皮椅……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让苏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她反手关上门,将门反锁。这个小小的空间,此刻给了她一种短暂的安全感。
她快步(虽然因为疼痛只能算快走)走到书桌后,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幽蓝的屏幕光再次亮起,映着她苍白而急切的脸。她迅速输入复杂的密码,点开那个名为“清算”的加密文件夹,再点开“车祸”子文件。 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她急切地翻看着那些偷拍的陈锋的照片,试图从中找出任何异常。她点开那个加密通讯软件的记录。信息发送状态显示“己送达”。对方也回复了“Target Locked”。看起来一切正常。那么问题出在哪里?是陈锋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是……他识破了她的嫁祸,反过来要除掉她这个知情人? 她不死心,开始尝试追踪那个虚拟号码的最终接收点。
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一定的技术。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额角因为专注和疼痛渗出细密的汗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和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滴水声,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书房里响起! 苏晚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那声音……不是来自外面,也不是幻听!它就在这个房间里!很近! 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死寂。 仿佛刚才那声“滴答”只是她的错觉。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书房——书架、沙发、茶几、地毯……一切如常。没有水渍,没有漏水的地方。 幻觉?又是药物作用下的幻觉?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丝的刹那——
“滴答……滴答……” 又是两声!比刚才更清晰!更近!仿佛……就在书桌下面! 苏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之大牵动了左臂的伤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顾不上!恐惧压倒了一切!她死死地盯着宽大的红木书桌下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 那里……有什么东西? “谁……谁在那里?!”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但那寂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蠕动。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过去看!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只想逃离这个房间!逃离这栋房子!但她不能!她必须知道那下面是什么!也许……是线索?也许……是那个血影留下的“东西”? 巨大的恐惧和病态的好奇如同两条毒蛇,在她心中疯狂撕咬。她颤抖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摸索着从书桌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把沉重的黄铜裁纸刀。冰冷的金属触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猛地弯下腰,用裁纸刀拨开垂落的桌布边缘,将脸凑近,鼓足勇气向书桌下方那片浓重的阴影里看去—— 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书桌下方,靠近她脚边的地板上,一小摊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在缓缓扩散!那刺目的红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新鲜的、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入她的鼻腔!
“滴答……” 又一滴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从书桌的底面……滴落下来,正正地砸在那滩血泊的边缘,溅起小小的血花! 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止!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她猛地抬头看向书桌的底面——深色的实木桌板,在灯光下看不出任何异常!但血……就是从那里滴下来的!仿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紧贴着桌板的上方,在流血!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瞬间闯入她的脑海:那个浑身湿透、滴着血水的江临……此刻就趴在她书桌的桌面上!他的血,正透过桌板的缝隙,滴落下来!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从苏晚喉咙里挤出,她再也无法承受这极致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退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架上! 与此同时! “咔嚓!” 书房的门把手,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清晰的金属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