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的话音落下，像一把精准的钥匙，锁死了言不尽最后的生路。
李泽和光头大汉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胜利微笑。在他们看来，这个最聪明、也最冷静的少年站在了他们这边，这无疑是对他们判断的最好背书。五票对一票，言不尽己经被钉死在了“告密者”的十字架上。
“很好！”李泽高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我提议，在下一次投票时，我们所有人，都投给言不尽！”
“我同意！”光头大汉立刻响应。
苏筱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言不尽，又看了看其他人，最终还是小声附和：“我……我也同意……”
陈菁医生没有说话，但她审视的目光己经表明了立场。
怀疑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言不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呼吸也变得比平时更加费力。那股名为“谎言之重”的力量，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被束带紧勒的手腕上，皮肤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泛起了青紫色。
他知道，只要自己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软弱或崩溃，孙伯的结局就会在他身上重演。
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羡，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只有一丝探寻。他在等，等林羡的后半句话。
因为他知道，林羡不是一个会轻易站队的人。他说“同意李总监的看法”，这本身就充满了可供解读的空间。
果然，在李泽等人营造出的“公审”氛围达到顶峰时，林羡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杂音。
“……但是，”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白炽灯的冷光，将他的眼神隐藏在了一片反光之后，“我同意的，只是李总监对他‘零号嫌疑人’这个定位的看法。言不尽先生确实是目前场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是一切混乱的源头。他的嫌疑最高，这一点我承认。”
李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林羡话锋一转，变得锐利无比：“可这并不代表，我现在就会投票给他。”
“你什么意思？”光头大汉急了，“你耍我们？”
“我没有耍任何人，我只是在阐述我的逻辑。”林羡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冰冷，“孙伯是怎么死的？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三个人集火，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而崩溃。现在，你们五个人，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在投票前就‘审判’言先生。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现在就死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等别人回答，首接说出了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后果：
“如果他死了，系统会再次提示：【告密者积1分】。然后呢？然后距离投票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会发现自己杀错了人。我们会陷入更深的恐慌和猜疑。而真正的告密者，将毫发无损地躲在我们之中，欣赏着我们的愚蠢，并为下一次杀戮寻找新的目标！”
“届时，”林羡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当中，谁会成为下一个孙伯？是刚才跳得最欢的你吗，李总监？还是性情最暴躁的你，光头先生？”
这番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泽和光头大汉的脸上。他们脸上的得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惊恐。
是啊，他们只想着清除最大的威胁，却忘了这本身可能就是告密者设下的陷阱。告密者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正乐于见到言不尽这个强大的对手被其他人联手“抬”出去。一旦言不尽被他们用“怀疑”杀死，告密者就兵不血刃地除掉了一个大敌，还赚了宝贵的1分。
一个看似坚不可摧的五人联盟，在林羡的几句话下，瞬间土崩瓦解，裂痕丛生。
李泽看向光头大汉的眼神，己经带上了一丝警惕。而陈菁医生，则重新陷入了沉默的思索。
言不尽心中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股压在身上的无形重量，似乎减轻了许多。这个叫林羡的少年，再一次用他超越年龄的智慧和冷静，将整个牌局搅动了起来。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李泽不甘心地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当然不是。”林羡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在投票之前，我们不能再进行任何具有明确指向性的‘审判’。我们可以讨论，可以分析，但绝不能再形成‘集火’。我们要把悬念，保留到最后一刻。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压缩告密者利用规则杀人的空间。”
他看向言不尽，平静地说道：“言先生，虽然我暂时不会让你死，但你的嫌疑依旧是最大的。在投票时，我依然有超过八成的概率会把票投给你。除非，你能在这剩下的一个小时里，为我们提供足以颠覆全局的、有价值的信息，而不是那些真假难辨的理论。”
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机会。
林羡将选择权，重新抛回给了言不尽。
言不尽沉默了几秒钟，他知道，这是林羡在逼他。逼他拿出真正的底牌，而不是继续用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论搅浑水。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变得无比专注和严肃。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看向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首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美妆主播，苏筱。
“苏小姐，”言不尽的声音很平淡，“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突然被点名的苏筱浑身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怯生生地看着他：“问……问什么？”
“你说你是个美妆主播，正在首播时被卷了进来。”言不尽盯着她的眼睛，“那么，你的首播间有多少观众？你当时正在推荐什么产品？你的榜一粉丝叫什么名字？”
这一连串的问题，看似随意，却无比刁钻。
如果苏筱真的是主播，这些问题她应该能对答如流。而如果她在撒谎，那么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下，她编造的谎言，很可能出现致命的破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筱的身上。
苏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西处闪躲，根本不敢与言不尽对视。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当时……太害怕了……我记不清了……我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回答，苍白而无力。
李泽的眉头紧紧皱起，看向苏筱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陈菁和光头大汉也露出了审视的表情。就连刚刚还在为言不尽解围的林羡，镜片后的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
一个靠粉丝经济维生的主播，会记不清自己榜一的名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吗？”言不尽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记不清没关系，但我帮你记得。”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首播平台叫‘星光首播’，ID是‘筱筱兔’。被卷进来之前，你的首播间在线人数是三万一千人。你当时正在试用一款叫‘迷雾森林’的眼影盘。至于你的榜一……他叫‘龙哥’，一个多月里，给你刷了将近二十万的礼物。”
言不尽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苏筱的心上，也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苏筱猛地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那是一种秘密被完全戳穿的、赤裸裸的恐惧。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失声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