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个有底牌的
老夫人见魏云舒难得关心她,又乖巧,本没打算严惩,奈何儿媳和大孙女一人一句,句句把魏云舒架到不可饶恕的程度。
说得多了,就连她也觉得事态严重。
炤国公是个不讲情理的人,又极其桀骜自负睚眦必报,真要追究起来,赔上整个魏家都招架不住。
老夫人越想越忧心忡忡,如今怕是只能严惩云舒,让炤国公看到魏家的态度,好对魏家网开一面。
只是这样一来,必定就会委屈了云舒,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夫人沉了口气,正要开口。
魏云舒已然撩开衣摆跪了下来。
腰背挺直,跪姿不似魏若兰的卑微讨好,正如她认为自己没有错的坚决。
“祖母,一直以来,我都是大家眼里时常犯错的人,有时错不在我,母亲和堂姐几番游说,让我顾大局莫要辩解,我也就含冤认了,这次不一样,我不想再为任何人背锅,我没做错,便不会认。”
“炤国公固然是心狠手辣之人,但我听闻他也讲一个理字,今日之事多有巧合,仔细推敲其中道理,便可得知我并非是罪魁祸首,若炤国公气量小非要追究,届时我拿我的命去抵便是!”
她挺立如松般的身姿和执拗的眼神都在告诉所有人,她并不认为今日的种种之错全在于她。
老夫人被她最后一句话怔得说不出话来。
向来闷声闷气的小孙女,竟说得出这样又狠又有骨气的话。
魏云舒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又说道:“祖母,三日后便是我舅舅的生辰,祖母此时罚我,我必定不能按时去参加舅舅的生辰宴,若祖母认为错在我,请祖母等我从舅舅的生辰宴上回来再责罚。”
孟家这才是她的底牌。
魏云舒在魏家是个受气的闷包子,然而在孟家,她是宝贝似的存在。
舅舅是三品官,膝下三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子,早些年想要个女儿都快魔怔了,再加上舅舅与娘亲之间的姐弟感情极好,现在几乎是把云舒当自己的女儿来宠着。
因着背后有舅舅,继母和哥姐只会利用她的善良忽悠她欺负她,明面上并不敢多放肆。
论官位论地位,魏家都差孟家太多,魏家不敢得罪孟家。
老夫人看魏云舒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个小孙女从前只会闷声闷气地认错,从不辩解半分,她一度认为这个小孙女笨得很。
听了方才那一番话,这个小孙女似乎藏拙了。
吴素芬见老夫人神情松动,魏云舒又搬出了孟家,就知道这次奈何不了魏云舒。
低了头道:“说来也是,三日后就是云舒舅舅的生辰,这时候责罚云舒不好,也怪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教导好云舒,等炤国公找上门来,我出去顶着就是,怎么说我姐姐也是崇仁郡王的夫人,想必炤国公看在这一点会宽恕云舒。”
魏若兰垂着的头眼珠子转了几转。
婶子向来精明,这时候放过魏云舒就说明婶子知道胜算不大。
算魏云舒幸运。
魏若兰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叹气道:“我怎么说也是当姐姐的,断然没有让妹妹独自面对的道理,祖母放心,炤国公要追究,我也会站在妹妹面前的。”
魏政和魏临知完美隐身,谁都没有说话。
伯母张翠娥出身卑微,在这个家本就没有话语权,从头到尾也只是坐着听。
老夫人似是有些乏了,从心口吁出一声轻叹。
“今日之事也不是云舒所想要的,云舒也无辜,那炤国公虽暴戾无情,但短短三年,就从一个小钤辖走到国公的位子,可见不是个无脑的,且看着吧。”
“在这坐了一晚上,风吹得我头痛,人老了,经不得风吹,我回屋去,你们都散了吧。”
老夫人站了起来,身正背直,是个身体硬朗的老太太。
魏云舒很有眼力见的走过去勾着老夫人手臂,乖笑着道:“我陪祖母回去。”
老夫人手臂不自觉地僵了下,到底没有拒绝。
“也好。”
两旁的灯笼投下柔和的光,魏云舒侧过脸望见了老夫人眼底的柔和。
魏云舒幼时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女,后来被接二连三的打压压成了个闷包子,害怕自己会再次气病祖母,就干脆拉远了距离。
祖母也曾讨好过她,继母和哥哥姐姐总在背后要她离祖母远点,免得又气病了祖母,于是她就拒绝祖母的示好,甚至会故意躲着不见祖母。
日复一日,她离祖母就越来越远,祖母对她失望,也就离了心。
真是个傻孩子,还觉得这样就是在保护祖母,殊不知,伤透了祖母的心,也让自己处于被压迫的地位。
老夫人以为云舒陪她回来,是想趁机求情,没想到云舒安安静静地陪她回到屋里,又关心几句就走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为今天的事解释一句,也没求情半句。
“老夫人,小姐她似乎成熟些了。”蓉香为老夫人盖好被子,又将帐幔放下来,“换做从前,小姐只会闷声掉眼泪,从不会为自己辩解半句。”
“是啊。”
老夫人望着帐顶,想起了云舒小时候伶牙俐齿的,又聪明,会看人脸色,总会逗得大家哈哈笑。
“过几日云舒舅舅寿辰,你明日去库房挑几样上好的珠宝来给我。”
“是,老夫人。”
蓉香熄了灯,退了出去。
魏云舒回了房,借口说头疼不舒服,早早睡下。
等丫鬟退下去后,静心听了好一会动静,又等了一会儿,才披了斗篷从后门走出去。
亏得她院子里的两个丫鬟都是吴素芬给她的,平日里伺候她要多敷衍就多敷衍,能偷懒就偷懒,她睡了以后也不会来查看,倒是方便了她。
想报仇首先就得除掉障碍,魏若兰对她起了杀心,能杀她一次,就会杀她第二次。
她不能坐以待毙。
按照惯例,再晚点的时候魏若兰会出门,几乎每晚如此。
这是魏云舒无意中发现的事情,只是不好奇,就从没深究过。
她认为很有必要弄清楚魏若兰偷偷摸摸地出门要去干什么,打蛇打七寸,她要先捏准魏若兰的七寸。
在魏若兰附近的偏门蹲了近半个时辰,魏若兰果然出了门。
披着斗篷,蒙着脸,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披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她认得那女子的鞋,是魏若兰最为信任的丫鬟——春风。
魏若兰拉严实了斗篷,一路上不远不近地跟着。
穿过几条小巷,又走了好一会儿,拐个弯,出去就是一条热闹的街——十里长街。
十里长街是一条不夜街,这里到了晚上,是有钱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魏若兰轻车熟路地来到不梦阁,带着春风走了进去。
不梦阁是个高消费场所,里面有各色各样的小倌儿,是个能让人逍遥快活彻夜不眠的地方,故称不梦阁。
魏云舒等了一会儿,估算了下身上的银子,也走了进去。
吴素芬平日里要当一个慈母,不好克扣她的银钱,再加上舅舅隔三差五就给她送珠宝银钱,她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哟,这小娘子生得水灵灵的,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吧?”
一个面容极其俊美妖冶的男人凑了过来,眉眼间笑意连连,眼里含着十里春水,活脱脱像个勾引你又会挖了你心脏的妖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