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青灰色的城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齐墨牵着阿蘅的手，站在城门外。十岁的女孩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眼睛红肿，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哭出声。昨夜村庄的火光，还在她眼底燃烧。
"阿川哥，这是哪儿？"
"锦安城。"齐墨低声道，"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十年，弹指一挥间。
锦安城西巷最深处，有间不起眼的药铺，门楣上挂着"陈氏药堂"的木匾。
清晨，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柜台后碾药。他身形修长，眉眼温润，右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动作却稳得出奇。
"阿川！"里屋传来清脆的喊声，"我的青玉簪子呢？"
齐墨——如今城中人都叫他陈川——头也不抬："妆匣第三格。"
阿蘅风风火火冲出来，发髻松散，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她己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杏眼灵动，只是性子依旧毛躁。
"今日孙家小姐及笄礼，我答应去帮忙梳妆的！"她手忙脚乱地插簪子，"你记得把新到的当归......"
"己经分装好了。"齐墨递过一个小布包，"你的午膳。"
阿蘅匆匆系上披风，突然凑近打量他："你昨晚又做噩梦了？"
齐墨碾药的手一顿。
十年了，那些血腥的片段仍会夜半造访。有时是滔天鬼火，有时是满地尸体，最常出现的是一柄染血的长剑，和一个白衣染血的背影......
"没事。"他轻声道，"路上小心。"
午后，药铺来了位不速之客。
锦衣公子摇着折扇跨进门，腰间玉佩叮当作响。齐墨抬头，瞳孔骤缩——玉佩上刻着幽冥鬼火的纹样。
"听说贵铺的安神汤颇有效验？"公子哥儿笑吟吟的，"家父夜不能寐......"
齐墨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抓药："三钱茯神，二两夜交藤......"
"这位兄台看着面善。"对方突然凑近，"可曾去过北边的玄天......"
"阿川！"阿蘅突然推门而入，发间沾着春雨，"孙夫人赏了盒胭脂......哎呀，有客人？"
气氛骤然松弛。公子哥儿被少女明媚的笑容晃了眼，再回神时，齐墨己经包好药包："三碗水煎成一碗，连服七日。"
待那人走后，阿蘅立刻栓上门："是鬼道探子？"
齐墨沉默地点头。十年来，这样的试探不下十次。锦安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怕什么。"阿蘅哼了一声，指尖突然跃起一簇小火苗，"我现在可是能召唤三昧真火的修士了！"
火光照亮她颈后若隐若现的赤色纹路——那是五年前她突发高热时显现的灵根印记。当时齐墨翻遍医书，才用草药暂时压制住灵气波动。
"慎言。"齐墨皱眉掐灭火焰，"说过多少次......"
"知道啦知道啦。"阿蘅吐吐舌头，"我去熬猪脚汤！"
夜深人静，齐墨在院中晾药。
月光如水，他无意识地着腰间暗袋里的残破玉佩。十年间，他渐渐想起些零碎片段：玄天宗、灵道修行、一场惨烈的灭门......但最关键的记忆仍被迷雾笼罩。
"阿川。"
阿蘅突然出现在回廊下，抱着针线篓，"我给你做了双新鞋。"
他怔怔看着鞋底密实的针脚。当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如今己经能给他纳鞋底了。
"试试呀！"阿蘅蹲下来帮他穿鞋，发间桂花油的味道暖暖的，"下个月你生辰，我想去城南扯块缎子......"
齐墨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另一个人......"
"胡说。"阿蘅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你就是你呀。"
夜风拂过院角的忍冬花，十年光阴在这小小的院落里静静沉淀。
变故发生在深秋。
那日齐墨去城外采药，回来时只见药铺外围满了人。
"造孽啊......"邻居大婶抹着泪，"突然来了群黑袍人，把阿蘅姑娘抓走了......"
装草药的背篓重重落地。
齐墨浑身发冷，耳畔响起梦魇中无数次出现的惨叫。他机械地摸向腰间玉佩，却摸到阿蘅今早偷偷塞进去的平安符。
"阿川哥要长命百岁呀。"少女笑盈盈的声音犹在耳边。
指尖突然传来刺痛。平安符里竟藏着一枚锋利的银针，针尖淬着幽蓝的光——是他教阿蘅调配的，专门克制鬼修的"破煞散"。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漫天紫火中，齐墨眉心的纹路爆发出刺目光芒。十年前被封印的灵力如洪水决堤，锦安城上空，乌云开始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