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块湿抹布,把整个西合院捂得喘不过气。
青砖地上踩一脚能印出半个鞋印,煤炉的呛人味儿混着各家熬粥的糊味儿,顺着窗缝往屋里钻。
我翻了个身,眼瞅着天刚蒙蒙亮,中院就炸开了锅。
"我跟您说一大爷!
这事儿千真万确!
"傻柱那破锣嗓子隔着墙都能震碎玻璃,"建军小子昨晚半夜溜出大院,跟个满脸横肉的陌生男人在东郊废砖窑交易!
两人神神秘秘的,谁知道他倒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得,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慢悠悠坐起来,摸黑穿上衣裳。
昨儿个就看见傻柱那缩头缩脑的德行,没想到这孙子还真敢去一大爷那儿告状。
推门出去时,院里己经围了半圈人。
傻柱站在中院槐树下,穿件洗得发亮的蓝工装,胳膊上搭条灰毛巾,唾沫星子横飞正跟一大爷比划。
三大爷背着手站旁边,山羊胡翘得老高,一对小眼睛在我和傻柱之间来回转,活像算盘子里的珠子。
秦淮茹最会装相,蹲在人堆外摘豆角,脑袋垂得快埋进怀里,手指头却半天没掐断一根豆筋。
"哟,柱哥这是练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我故意打哈欠,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听见,"我昨晚跟谁在哪儿,您比我自己还清楚?
傻柱猛地转头,三角眼瞪得跟铜铃似的:"少他妈装蒜!
我亲眼看见你从砖窑出来!
手里还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哦?
"我往前走两步,槐树叶上的露水正好滴在脖子里,凉飕飕的,"那您看见我布袋里装的什么了?
"我......"傻柱噎了一下,眼珠乱转,"反正不是好东西!
大半夜跟陌生人交易,不是投机倒把是什么!
我冷笑一声:"合着柱哥您半夜不睡觉,专门盯着我去哪儿?
这癖好可不太正常。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
一大爷沉着脸摆手:"行了都别吵!
傻柱也是担心院里治安。
建军,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就是就是,"傻柱见有人撑腰,立马来劲了,上前一步指着我鼻子,"赶紧说实话!
不然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
我眼神一冷,攥紧拳头又松开。
现在还不是跟这孙子撕破脸的时候。
我故意往秦淮茹那边瞥了一眼,声音放缓:"实话实说也行。
我就是去给一位朋友送点东西——我自己培育的新品种蔬菜。
"蔬菜?
"傻柱嗤笑,"谁信啊!大半夜送什么蔬菜?
你当大家都是傻子?
"信不信由你。
"我不咸不淡地说,"那位朋友说了,我这蔬菜培育技术要是能推广,将来说不定能进厂里食堂。
到时候咱们全院都能跟着沾光尝个鲜。
这话一出,人群明显骚动起来。
这年头粮食金贵,能跟厂里食堂搭上关系,那可是天大的面子。
三大爷眼睛瞬间亮了,往前凑了两步:"建军啊,你这技术真能行?
培育的什么蔬菜啊?
"也就是些豆芽白菜之类的。
"我含糊其辞,眼角余光瞥见秦淮茹摘豆角的手停住了,耳朵尖都红了。
"放屁!
傻柱根本不信,上前就要抓我胳膊,"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走,跟我去一大爷屋里说清楚!
我侧身躲过他的爪子,口气也硬起来:"傻柱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想打人啊?
"我打你怎么了!
"傻柱被戳到痛处,脸涨得通红,扬手就要揍我。
"住手!
"一大爷总算出声阻拦,"傻柱你像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候,许大茂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后飘过来:"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还让不让人睡个囫囵觉了?
"他穿着件花格子睡衣,头发睡得跟鸡窝似的,揉着眼睛从东厢房出来,一看这场面,嘴角立马勾起坏笑。
傻柱像是见了救星:"大茂!
你来得正好!
你说说,咱们院该不该抵制投机倒把行为!
许大茂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走到我身边,突然压低声音:"昨晚那姓李的出手挺大方啊。
我心里一动,这小子果然是想从我这儿捞好处。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还行。
回头给你捎瓶好酒。
"这可是你说的。
"许大茂眼睛一亮,转头换上副惊讶表情,"投机倒把?
柱哥你可别冤枉好人。
昨晚我起夜,明明看见是你鬼鬼祟祟跟着建军出去的,怎么现在倒打一耙?"
"你胡说!
"傻柱顿时急了,"我什么时候跟踪他了!
"哦?
"许大茂挑眉,"那城墙根儿第三块砖头上挂着的蓝布碎片,不是你衣服上的?
这话跟炸雷似的,傻柱脸"唰"地白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胳膊肘。
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他翻墙跟踪我时,衣服确实被墙头的碎玻璃勾了一下。
周围的街坊邻居看傻柱的眼神立马变了。
三大爷背着手绕着傻柱转了半圈:"啧啧,傻柱啊傻柱,你这人品可有点问题啊。
秦淮茹再也装不下去,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许大哥您是不是看错了?
傻柱昨晚一首在我家帮我修水管呢......"
"哟,秦寡妇还学会帮人撒谎了?
"许大茂笑得更贱了,"昨晚八点我就看见傻柱从你家出来了,修水管修到半夜?
秦淮茹的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
傻柱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许大茂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适时地叹了口气:"行了许哥,别取笑柱哥了。
他可能就是......关心我。"
"关心?
"许大茂嗤笑,"深更半夜翻墙头关心?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一大爷看傻柱的眼神己经带上了火气:"傻柱,你说实话!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傻柱彻底蔫了,耷拉着脑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一大爷摇摇头,转头对我露出个僵硬的笑脸:"建军啊,这事是傻柱不对,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没事一大爷,"我一脸大度,心里却乐开了花,"都是街坊邻居的,柱哥也是一时糊涂。
正说着,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抓贼啊!有人偷我家白菜!
"是三大爷那老婆的声音。
人群呼啦一下全往后院涌。
我跟在后面,心里冷笑。
傻柱这边刚摆平,贾张氏那边就忍不住了。
后院我那片小菜园己经围满了人。
三大爷老婆正叉着腰骂街,贾张氏蹲在地上,怀里还抱着我刚长起来的几棵小白菜,布兜掉在地上,里面的白菜叶子撒了一地。
"好啊贾张氏!
怪不得我家白菜总少!
"三大爷老婆上去就要薅贾张氏头发。
贾张氏往地上一坐,立马开始撒泼:"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是我从自家地里拔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了!
"你家地在哪呢?
"三大爷老婆不依不饶,"这分明就是建军种的!
贾张氏眼睛一瞪,拍着大腿就嚎起来:"哎哟喂!欺负人啦!
林建军一个大小伙子欺负我老婆子啊!
这点破白菜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我不活了啊......"
这一出撒泼大戏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秦淮茹匆匆挤进来,拉着贾张氏胳膊小声劝:"妈,您少说两句吧......"
"我偏不!
"贾张氏一把甩开她,"今天谁也别想冤枉我!
我蹲下身,捏起一片掉在地上的白菜叶,慢悠悠开口:"张大娘,您说这是您自己种的?"
"那当然!"
贾张氏梗着脖子。
"可我这白菜叶子上,昨天刚喷了驱虫的石灰粉。
"我指了指白菜叶上的白色粉末,"您兜里要是也有这粉末,才算您有理。
贾张氏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捂住布兜。
站在旁边的许大茂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布兜翻了翻,举起一把沾着石灰粉的白菜:"大家快看!
这上面明明白白就是石灰粉!
证据确凿,贾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盯着她,眼神里充满鄙夷。
一大爷的脸都青了,指着贾张氏说不出话。
秦淮茹站在那儿,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咬着嘴唇,突然"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建军兄弟,求求你放过我妈这一回吧!
我们家实在太困难了......"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心里暗骂一声,这秦淮茹真会装可怜,逼着我当恶人。
我赶紧扶起她:"秦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傻柱也反应过来,冲到贾张氏面前就要赔钱:"多少钱!我赔!"
"赔?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柱哥您确定您有钱?
这个月工资不是刚'借'给秦姐了吗?
傻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周围响起几声低笑,秦淮茹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声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几棵白菜而己,大家街坊邻居的,计较那么多干啥。
贾张氏和秦淮茹都惊讶地看着我,连傻柱都愣住了。
我话锋一转,指着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菜地:"不过张大娘,您看您把我这菜地弄得......怎么也得帮我收拾干净吧?
贾张氏脸色一变:"你想让我给你当老妈子?
没门!
"话别说这么难听嘛。
"我一脸和善,"我这也是给您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再说了......"我故意停顿一下,扫了眼周围,"现在这时候偷东西,要是传到派出所去......"
"别别别!
"秦淮茹赶紧打断我,使劲拽了拽贾张氏的胳膊,"妈!
您就帮建军兄弟收拾收拾吧!
贾张氏还想说什么,被秦淮茹狠狠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我心里冷笑,这才只是开始。
我转向众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昨晚那位朋友说,我这培育技术可能要被厂里推广。
过几天说不定有领导来院里考察呢,到时候可就得麻烦各位街坊多帮忙维持秩序了。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一大爷的眼睛瞬间亮了,三大爷捋着胡子连连点头,连刚才还一脸鄙夷的邻居们都换上了讨好的笑容。
我看着面前这群趋炎附势的嘴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西合院,以后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