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壮汉？
穿着灰扑扑、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粗糙工作背带裤，裤管又宽又短，露出两截黑黝黝、结实得像牛腱子似的粗壮小腿，踩着一双同样脏兮兮的翻毛皮工作靴。上半身也是粗布坎肩，松松垮垮地披着，在外的胳膊肌肉虬结，油亮亮的泛着汗光。一张风吹日晒、坑坑洼洼的圆W脸盘上满是尘土，两颊还带着点“高原红”，显得憨厚又有点迷糊。
最扎眼的是他肩上扛着那玩意儿。
一把……矿镐？
铁锹都算高估它！那造型就是两根木棍笨拙地卯接在一起，中间夹着一块坑坑洼洼、黑乎乎、形状像狗啃出来的三角形铁坨。
尖端磨得倒是有点亮，但整体散发着一股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原始气息。连楼下大爷锻炼用的石锁都比这精致！
这身装扮，这装备，这气质…完美地复刻了蒸汽时代之前最底层矿工的形象！就差脑门上绑条脏兮兮的白毛巾了！
这位突然出现的“壮士”，一手还扶着自己明显被闪了个趔趄的腰，他抬起那张布满憨厚迷茫的大脸，两只小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地眨巴着，似乎在适应环境。
然后，他那张厚厚的、沾着点干裂皮屑的嘴唇张开，带着浓重的、像十年没涮过牙的方言腔调，还有点儿结巴地含糊喊了一声：
“活…活计儿？开干了？（Work work？）”
嗡………
外面的丧尸撞门和低吼，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杂物间里的空气凝固了。
灰尘在唯一的光柱里懒洋洋地沉浮。呛人的霉味混合着刚才强光留下的奇异焦糊味，还有一股…陌生而浓烈的汗味和泥土的气息，充斥在这不到三平米的空间里。
何宇，背靠着冰冷硌人的破柜子，坐在地上。
牛建国，一个扛着破矿镐、穿着打补丁背带裤的农民汉子，茫然地站在屋子中间。
俩人大眼瞪小眼。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时间在尴尬和荒诞的混合泥沼里艰难地往前蹭。
何宇的眼角使劲抽了两下。
啪嗒。一滴从他额头滚下的汗珠，好死不死，砸在下面那个锈迹斑斑的旧花盆边缘，声音突兀又清脆。
他感觉脑壳里像是被人塞进了一挂点燃的小鞭炮，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武装农夫？！这…就是你他妈所谓的“武装”？这装备是武装去打野鸡还是武装去捅土豆？
指望这看着憨了吧唧，扛着农具的“铁牛牌”壮士，去跟外面那些能把人腿啃成渣滓、撞门跟撞沙包似的凶残玩意儿……干架？
开什么星际玩笑？！
一股凉气嗖地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刚才那点被“系统”点燃的邪火彻底浇灭，变成了透心凉。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滚烫的烙铁，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只能瞪着那个叫牛建国……姑且叫这名字吧……的农民兄弟，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大哥你他妈走错片场了吧？这正末世求生呢！”的惊天控诉。
这开局……
比想象的还要离谱！
时间凝固得像块放馊了的猪油冻。牛建国那张憨厚懵懂的大脸杵在眼前，肩上的破矿镐还闪着寒酸的光。何宇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的，跟塞了台被丧尸啃烂的破收音机似的，滋啦滋啦响着绝望的白噪音。
“活计儿？” 牛建国等了半天没动静，挠了挠他那头跟被狗啃过似的杂草灰发，语气里带上点不确定，“那个…东家？挖…挖哪儿？这儿没见着矿啊？”
何宇张嘴想说话，嗓子又干又紧，只挤出半个模糊的“操……”字音。
“不要叫我东家，叫我老板！”
“好的，东家”
砰！砰！砰！
像是为了催命，外面那铁皮门板猛然间爆发出更猛烈的撞击！不再是撞钟似的闷响，那力道，沉得要命！铁皮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框缝隙被撞得扑簌簌往下掉灰！几道灰白腐烂的指头，带着黑乎乎的泥垢和凝固的血污，硬生生从门底变形扩大的缝隙里伸了进来，疯狂地抠抓地上的尘土！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一下子浓了好几倍，首往鼻子里钻！
“嗬！嗬嗬——！！！”
狂暴的嘶吼紧贴着铁皮门传进来，像是饿狼嗅到了生肉味，带着无尽的饥饿和毁灭欲！
刚还迷糊的牛建国瞬间一个激灵！那张憨厚的脸皮猛地绷紧了！常年跟石头、土地打交道练出来的本能反应可比何宇这格子间社畜快多了！何宇甚至没看清他怎么动的，只觉得眼前一花！
噌！
刚才还稳稳扛在牛建国肩上那把其貌不扬的破矿镐，己经被他反手抄在腰侧！双腿叉开，腰身如老树盘根往下一沉，重心稳稳压住！两条粗壮的胳膊虬筋毕露，牢牢攥紧那根被得油亮的粗糙木柄——那姿势，不像要打人，倒像准备往地里刨出来个石疙瘩，透着一股沉甸甸、不容置疑的厚重力量感！
“东家……老板，是拍门的野物？”牛建国声音不高，但之前的茫然彻底没了，取而代之是一种猎户般的警惕和狠劲。小眼睛里闪烁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看到豺狼下山、敢伤他家牲口的彪悍光。他甚至还下意识地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听着…凶得很！咋整？”
何宇被这股突然爆发的凶悍劲头震得一愣，下一秒脑子终于跟上趟了！管用不管用，这好歹是个活…能动的大活人！总比自己缩这儿等死强！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脏手往前一指，几乎是用吼的，指着那些在门缝疯狂抓挠的灰白爪子：“就门那儿！那些爪子！把它们弄回去！不…狠狠砸！往死里砸它们露出来的头！”
“好嘞！”
牛建国应答得干脆无比，嗓门洪亮！没半点犹豫！那应声的气势，就像是村里老支书喊他修水渠打头阵一样痛快！他那敦实的身躯动起来带风，迈开他那双翻毛皮工作靴包裹的大脚丫子，两个跨步就稳当当堵在了那扇破铁皮门前，把那扇吱呀乱响、不断往里鼓动的铁皮门挡得严严实实！
“吃老子一镐！”
一声牛吼般的咆哮！牛建国腰腹发力！敦实的身体猛地一拧，带起呼啸的风声！那根粗黑的矿镐借着全身的势能，抡圆了！化作一道沉重的黑线，带着一股能把驴踢晕的蛮力，居高临下，朝着那根在门缝外卡得最靠后、几乎要把整个腐烂变形面孔都挤进来的丧尸后脑勺就狠狠夯了下去！
呜——！
破空声短促而尖锐！
咔嚓！！
一声令人牙根发酸的骨裂闷响！像是铁棍夯进了烂西瓜瓤子！
“吼——！！”
那堵在门外的丧尸发出一声更为暴戾扭曲的嘶吼，完全不是被打懵，更像是被彻底激怒！它竟然顶着沉重的矿镐，整个腐烂的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从门缝里向内扭转了近乎九十度！
那张脸——眼珠耷拉在腐烂的烂肉上，嘴巴撕裂到耳根，露出黄黑交错的牙床——正对着屋内的两人！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狞笑！
它被砸烂的后脑勺甚至能看到白森森的裂骨茬和粘稠的黑绿色秽物！但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那只还能动的爪子更疯狂地向内扒拉，目标首指离门最近的牛建国裤腿！
“我草！” 何宇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他妈不是爆头必杀吗？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这玩意儿头是石头做的？！
“咋…咋没碎？！”牛建国明显也懵了一下！按照他刨石头的经验，这一镐下去，磨盘大的花岗岩也得裂开几瓣！这东西的脑袋咋恁硬？他下意识想把矿镐抽回来再补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