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静得能听见阳光流淌的声音。苏念握着奶奶布满针孔的手,看护士调整透析仪器的参数,仪器屏幕上的曲线跳动得平稳又规律,像根给人希望的弦。
“念念,这病房的向日葵,怎么和你画的一模一样?”奶奶突然开口,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瓶。
苏念猛地回神,耳尖发烫:“医院配的花……刚好合眼缘。”话刚出口,手机“叮咚”响了——林特助发来张照片,是厉烬寒办公室的角落,她那幅被踩脏的向日葵画稿,正静静躺在鎏金画框里。
照片备注:「厉总说,画框是意大利手工定制,配你的向日葵正好。」
她盯着屏幕,指尖画稿上的泥点,突然想起那天厉烬寒捡画时的小心翼翼。原来有些心动,从不是轰然巨响,而是像病房里的向日葵,在暗处悄悄生了根。
顶楼画室的脚手架摇摇晃晃,苏念踮脚够墙顶的留白,颜料刷悬在半空——还差半寸,就能触到她构思的“破晓之光”。
风卷着画纸边角翻飞,她重心一歪,惊呼还没出口,腰上骤然覆上温热的力量。熟悉的雪松味裹住她,苏念浑身僵住,画笔“当啷”砸在地上,低头撞见厉烬寒仰起的脸:
他喉结滚动,鸦青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耳尖红得像浸了血,却强装镇定道:“站不稳就别逞能。”
掌心透过T恤灼得她皮肤发麻,厉烬寒长臂一伸,握住她拿画笔的手,带着她在墙顶抹出一道耀眼的光弧。颜料的凉意混着他的温度,从指尖烧到心口,苏念呼吸紊乱得像揣了只小鹿,一下下撞在肋骨上。
“这里该用更亮的镉黄。”他声音低哑,指腹擦过她的手背,“阳光要从顶光漫下来,才够烫。”
苏念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脚手架的锈味混着他的气息,熏得她头晕目眩。首到画完那道光,厉烬寒才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别过脸:“下来。”
她踩着踏板往下挪,脚手架突然晃了晃,厉烬寒伸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这次他没松手,首到她双脚踏实地。苏念低头,看见他西装裤脚沾了点钴蓝颜料,像她不小心泼在他世界里的颜色。
下午三点,低血糖像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苏念的太阳穴。她蹲在画室角落揉额头,胃里空得发慌,眼前泛起细碎的白星。
“苏小姐?”林特助抱着新画布进来,见状掏出颗薄荷糖,“厉总办公室常备这个,您先垫垫。”
苏念含着糖嘟囔:“怎么是薄荷味的……”话音刚落,就撞见推门而入的厉烬寒。他皱眉扫过她惨白的脸,声音里竟带着丝不悦:“为什么不吃午饭?”
“怕画不完您要的光……”她缩着脖子,像只被训的小兽,余光瞥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又补上句,“我错了。”
厉烬寒没说话,转身就走。十分钟后,林特助抱着保温桶进来,红枣银耳羹的甜香漫开:“厉总说,以后每天送两餐,再低血糖就扣工资。对了,他还让我问您,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苏念舀起一勺,暖呼呼的甜意漫过胃袋,烫得眼眶发酸。原来,他连她喜欢吃甜都注意到了?
当天傍晚,保温桶里多了份草莓松饼,焦糖色的糖霜上缀着新鲜草莓,正是她最爱的味道。苏念咬了口松饼,听见林特助在门口小声说:“厉总特意让厨房换的甜口,还说……别告诉您是他安排的。”
她望着松饼上的草莓,突然想起厉烬寒耳尖的红,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地乱撞。
暮色漫进画室时,苏念在草稿本上添了笔——她想把厉烬寒弹钢琴的侧影画进壁画。那天路过他办公室,窗帘没拉严,月光淌在琴键上,他垂眼弹琴的轮廓,像尊被光吻过的雕塑。
“还没走?”
熟悉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钴蓝颜料溅在画稿上。厉烬寒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了两颗,露出一点锁骨,竟比白天多了分说不出的性感。
“我想画您弹钢琴的样子……”她指着画稿上的光影,“这里的层次总不对。”
厉烬寒盯着画稿看了两秒,突然说:“过来。”
他坐在画架前,拿过她的画笔,在钢琴旁添了朵小小的向日葵,正好落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界:“这样更配。”指尖擦过她的掌心,烫得她心跳漏拍。
“您能不能……再弹一次?”苏念鼓起勇气,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把光影画准些。”
厉烬寒沉默片刻,忽然点头:“跟我来。”
厉烬寒的办公室里,三角钢琴摆在落地窗前,月光淌在琴键上,像撒了层碎银。他坐下,修长手指搭上琴键,犹豫一瞬,弹起《月光奏鸣曲》的前奏。
苏念抱着画板飞速记录,他垂眼时睫毛的弧度、指尖按琴键的力度、喉结随旋律滚动的节奏,都被她刻进画里。不知不觉间,她越凑越近,首到厉烬寒突然停手,侧头看她:“画好了?”
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呼吸,他眼里盛着银河般的月光,看得她头晕目眩。苏念慌忙后退:“好、好了!谢谢厉总!”转身要逃时,衣角却被他轻轻拽住——
厉烬寒指了指她的画板:“这里的阴影可以再深些。”说着,拿过她的画笔,在画纸上添了笔。他的手背擦过她的手腕,苏念浑身发颤,却听见他极低的声音:“别画歪了。”
逃回画室时,沙发上多了条灰色毛毯和温热的三明治,林特助的便签压在旁:「厉总说,加班别着凉,吃完再画。对了,画稿里的钢琴,他很喜欢。」
她咬了口火腿芝士三明治——是她喜欢的味道。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发了条消息:「厉总,三明治很好吃。您弹钢琴的样子,比月光还美。」
消息刚发,就收到转账提醒——是今日餐费。苏念看着冷冰冰的数字,却忍不住笑了:原来,连尴尬都要装成工作的样子。
窗外月光漫进画室,她低头继续画,笔尖沙沙声混着远处钢琴的余韵。今晚的月光很暖,画室的灯很亮,而她心里的那道阳光,正随着笔尖游走,一点点铺满整面墙,也铺满那个男人最柔软的角落。
临睡前,苏念发现画稿夹里多了张便签,钢笔字力透纸背:「颜料用那不勒斯黄,更接近你画里的光。」 末尾还画了朵小小的向日葵,和他下午添在画里的一模一样。
她把便签贴在画板上,蜷在行军床上笑出了声。原来,冰山融化时,会变成最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