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色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还未散尽。鹿小满盯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着相同面孔却气质迥异的女孩，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所以...你真的是我姐姐？"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程星禾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睛闪过一丝笑意："根据DNA比对结果，我们有99.99%的概率是同卵双胞胎。"她顿了顿，"虽然我比你早出生七分钟。"
母亲鹿婉婷站在两人中间，眼眶通红，左手拉着小满，右手握着星禾，仿佛害怕一松手她们就会消失。"我的两个女儿..."她的声音哽咽，"终于回来了。"
程昱靠在墙边，白衬衫的袖口还沾着昨天在孤儿院蹭到的灰尘。他看着小满恍惚的表情，轻轻咳嗽一声："要不要去吃点东西？你们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
星禾突然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我带了能量棒和蛋白质饮料，营养配比精确到每克。"她利落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五颜六色的营养食品，"考虑到妹妹可能血糖偏低，我特意加了葡萄糖成分。"
鹿小满盯着那些看起来像化学实验产物的食物，嘴角抽了抽："呃...谢谢？"
"噗——"程昱别过脸去，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母亲抹了抹眼泪，突然笑出声："星禾，家里有热饭热菜的。"
星禾眨了眨眼，表情罕见地出现一丝困惑："但根据研究，加热会破坏食物中30%以上的营养成分。"
鹿小满看着姐姐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诞又温暖。她伸手拿过一根紫色能量棒，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立刻充满口腔。"...好吃！"她努力咽下去，挤出一个笑容。
星禾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这是我自己调配的紫薯蛋白复合物。"
"好了科学狂人，"程昱走过来自然地揽住小满的肩膀，"你妹妹需要的是红烧肉，不是分子料理。"
星禾皱眉："饱和脂肪酸对心血管系统"
"姐，"小满突然打断她，眼睛闪闪发亮，"你知道学校后门有家烧烤店吗？他们家的秘制五花肉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星禾的学术演讲戛然而止。她看着妹妹期待的表情，犹豫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偶尔一次应该不会对健康数据产生显著影响。"
程昱挑眉："哇哦，亲情战胜了科学。"
"闭嘴，堂哥。"星禾白了他一眼，随即意识到什么，表情僵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血缘关系这个沉重的话题再次浮出水面。
"不是堂哥。"程昱平静地说，手指轻轻擦去小满嘴角的能量棒残渣，"秦教授昨晚发来了最终检测报告。程远山伪造了所有DNA证据，我和小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星禾推了推眼镜："我早该想到。那个男人连车祸都能伪造，修改几份检测报告算什么。"
母亲紧紧抱住两个女儿："不管怎样，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小满靠在母亲肩头，目光越过母亲的发丝与程昱相遇。他冲她眨眨眼，做了个口型："烧烤？"
她忍不住笑了，眼泪却悄悄滑落。
三天后，鹿家客厅。
"我不要穿这个！"鹿小满的抗议声从二楼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她冲下楼，身上套着一件印着"遗传学很有趣！"的T恤，背后还有DNA双螺旋图案。
星禾紧随其后，手里拿着配套的裤子："这是最新研发的抗菌面料，透气性比普通棉质高47%。"
"我才不要穿得像个实验室吉祥物！"小满躲在程昱身后，后者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肩膀因为憋笑而微微颤抖。
父亲从报纸上方抬起头："星禾，你妹妹有自己的穿衣风格。"
"但根据我的观察，"星禾认真地说，"她上周穿的破洞牛仔裤会导致膝关节受凉，增加关节炎风险。"
程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教授，放过你妹妹吧。"
星禾皱眉："不要叫我教授。"
"那叫你什么？'姐姐大人'？"小满从程昱背后探出头，做了个鬼脸。
星禾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就叫姐姐就好。"
小满愣住了。她看着星禾镜片后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
"好啦，"她走出程昱的保护范围，接过那条裤子，"我穿就是了。但只在家里穿！"
星禾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小满第一次看到姐姐近似微笑的表情。
母亲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眼眶又红了："你们两个...真像小时候..."
小满和星禾同时转头："我们小时候在一起过？"
母亲的手一抖，果盘差点掉落。程昱眼疾手快地接住，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我是说..."母亲深吸一口气，"你们现在的样子，就像我梦里见过的，你们一起长大的样子。"
星禾的表情变得复杂。她转身走向书房："我需要整理一下实验数据。"
小满看着姐姐僵硬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二十年的分离，不是几句玩笑就能弥补的。她低头看着身上可笑的科学T恤，咬了咬嘴唇。
程昱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给她点时间。"
周一早晨，阳光高中校门口。
"什么？！她也要来我们学校？"鹿小满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穿着标准校服却依然透着学术气息的星禾。
程昱调整着领带："星禾的学术背景足够跳级，但她坚持要从高三开始体验'正常的青少年生活'。"他模仿着星禾的语气，收获了一个肘击。
星禾推了推眼镜："社会交往能力的发展对大脑前额叶皮层"
"停！"小满捂住耳朵，"在学校别跟我说这些！"
校门口的学生们己经注意到了这个新面孔，窃窃私语声不断。
"那是转学生吗？长得好像鹿小满..."
"气质完全不一样，好酷..."
"她看人的眼神像X光一样..."
小满叹了口气，预感到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即将终结。
第一节课间，高三(2)班门口己经围满了人。星禾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专注地阅读一本《量子物理入门》，对周围的骚动充耳不闻。
"听说她是天才少女，己经发表过论文了..."
"她和小满是什么关系啊？"
小满躲在厕所隔间里，额头抵着冰凉的隔板。她还没准备好向全世界解释自己突然多了个双胞胎姐姐这件事。
手机震动了一下。程昱发来消息：【躲够了就出来，你的小粉丝们快把星禾吃了。】
她悄悄探头看向教室方向，差点笑出声——星禾被一群好奇的同学围着，表情像是面对一群不按实验流程操作的研究助理。
"不，我不认为弦理论适合作为高中物理课程的主要内容。"星禾一本正经地回答某个男生的问题，"你们的数学基础不足以理解超对称性。"
男生们面面相觑，既挫败又着迷。
小满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让一让，"她挤进人群，拉起星禾的手，"我姐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走廊瞬间安静了。
"姐...姐？"
"她们真的是双胞胎？！"
星禾任由小满拉着，低声问："为什么隐瞒我们的关系会增加社交复杂度？"
"因为人类就是喜欢八卦的生物啊，教授。"小满翻了个白眼，却在看到星禾困惑的表情时忍不住笑了，"算了，反正现在全校都知道了。"
她握紧姐姐的手，突然不那么害怕面对好奇的目光了。毕竟，有个天才双胞胎姐姐，某种程度上还挺酷的。
午休时间，天台。
程昱将便当盒递给小满："你妈做的，让我盯着你吃完。"
星禾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精确称量过的餐盒："我自己准备的营养午餐，热量保持精确的控制。"
"停，"小满塞给她一块炸鸡，"尝尝这个，我赌你实验室里没有这种'化合物'。"
星禾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油脂和钠含量严重超标。"
"但好吃吧？"小满得意地笑了。
星禾轻轻点头，又咬了一口。
程昱看着姐妹俩，突然说："星禾，你打算一首和我们一起上学吗？"
"暂时是这样安排的。"星禾擦了擦嘴角，"母亲希望我...体验家庭生活。"
小满注意到她说"母亲"这个词时还有些生涩。
"那正好，"程昱微笑，"下个月有校园文化祭，你可以和小满一起出节目。"
"什么？！"小满差点被饭团噎住，"我从来没参加过文化祭表演！"
"因为以前你总是躲在后勤组。"程昱耸耸肩，"但现在不一样了，不是吗？"
星禾好奇地问："文化祭是什么形式的集体活动？"
"就是各班级准备表演或摊位，相当于学术成果的娱乐性展示..."程昱开始解释。
小满看着两人讨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姐姐，有程昱，有重新完整的家...她低头笑了，阳光照在三个人的便当盒上，温暖而明亮。
放学路上，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所以最后决定表演什么？"程昱问。
小满叹气："星禾坚持要搞'DNA提取实验现场演示'。"
"这很有教育意义。"星禾认真地说。
"同学们想看的是流行乐或者话剧，不是生物课！"
星禾皱眉："娱乐活动也应该具有知识性。"
程昱突然打了个响指："折中一下如何？科学魔术秀？既能展示原理又有观赏性。"
小满和星禾同时转头看他，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讶。
"这个...好像可行。"小满慢慢点头。
星禾思考了几秒："我可以设计几个视觉冲击力强的化学实验，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三人走到分岔路口，星禾突然停下："我需要去一趟图书馆，你们先回去吧。"
"我陪你？"小满提议。
星禾摇头："我想一个人查些资料...关于程远山案子的后续。"
程昱的表情严肃起来："有新发现？"
"只是个人好奇。"星禾调整了一下背包带，"晚上见。"
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小满莫名有些不安："你觉得她真的只是去图书馆吗？"
程昱握住她的手："星禾比你想象的更谨慎。走吧，我送你回家。"
图书馆角落，星禾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那个从程家老宅找到的U盘。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需要密码才能进入。
她试了几次可能的组合都失败了，最后输入【星禾&小满】。
【密码错误，剩余尝试次数：2】
星禾咬住下唇，输入【远河&婉婷】。
【密码错误，剩余尝试次数：1】
她闭上眼睛，回忆那张全家福背面的字迹，缓缓键入：【当天琴座相遇】。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日期显示是二十年前的雨夜。画面中，程远河抱着一个襁褓匆匆离开医院，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抱着另一个婴儿。
星禾的呼吸停滞了。她放大画面，那个穿白大褂的人转过身——是年轻时的程远山，他怀里的婴儿脚踝上，隐约可见一个蝴蝶形胎记。
"这不可能..."星禾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点开下一个文件。
那是一张被撕毁的出生证明，只能看到部分信息：
【姓名：未定
性别：男
出生时间：与星禾、小满相同
母亲：鹿婉婷
父亲：程远河
备注：三卵性...】
文件的后半部分被血渍污染，无法辨认。
星禾猛地合上电脑，胸口剧烈起伏。如果这份文件是真的，那么她和鹿小满可能还有一个...弟弟。
窗外，暮色西合，天琴座的第一颗星刚刚升起，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揭开又一层血缘迷局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