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开席时间,菜该上桌了,好戏也要上桌了。
邱眠己经换下了那身新中式高定礼服,换上了霍家为佣人准备的套装。
不做主角,还想有所行动,还是别太显眼的好。
十几平的红木圆桌上陆陆续续摆满精致的本帮菜,浓油赤酱的香气在空调房里挥散不去:
水晶虾仁颗颗剔透,裹着薄芡,是霍老爷子特意请来老字号的师傅做的;
油爆河虾的虾壳炸得酥脆,甜咸适口,霍煦年看见了,盘子还没落桌就非要先夹走一只;
还有那油光发亮的红烧肉、金黄酥脆的熏鱼...
这些菜式在城北别墅的厨房中倒是不常见,即便偶尔出现,也是去油减糖的改良版。
眼前这些地道的菜色,倒像是专为迎合林家口味特意准备的。
“见疏小时候可护着千千了,”
林太太夹了块熏鱼放到霍见疏碗里,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有次千千被隔壁小赤佬揪辫子,他愣是翻墙过去跟人打了一架。”
霍老爷子闻言大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可不是,这小子从小就重情重义,知道护着他千千妹妹。”
林太太听了笑得愈发开怀:“有天千千回来跟我说,见疏还说长大后非她不娶呢。”
她故意用沪州本地话拖长了尾音,“记得伐啦,见疏?”
餐桌上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霍见疏。
男人拿筷子的手指顿了顿,喉结微动:“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记不清了。”
“我们在曼城读大学的时候,见疏哥哥有次带我去吃过一家特别棒的餐厅呢。”
林千千突然开口,纤细的手指却悄悄攥住了旁边男人的袖扣,“就在我们学校后巷那家,是土耳其菜么?”
邱眠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不仅是青梅竹马,还是异国校友。
“是也门菜。”
霍见疏不动声色的抽回手,用餐巾擦了擦指尖,语气平淡,“鹰嘴豆泥里加了藏红花。”
“我们再去吃一次好不好?”林千千晃着他的手臂,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你上次说有机会要带我去...”
“有机会吧。”霍见疏回道。
霍老爷子见状更是开怀,拊掌笑道:“看孩子们感情这么好,老头子我就放心了。说不定明年这时候,我就能抱上重孙子喽!”
听到这,林大小姐立刻用餐巾遮住半张脸,耳尖泛起娇羞的红晕,
“爷爷!”
又嗔怪地跺了跺脚,眼神却不住地往霍见疏那边瞟。
邱眠正端着茶壶,她垂着眼睫,却将席间每一句谈笑都听得真切。
从宴会伊始,红木圆桌旁就没有她的位置。
她就立在他们椅子后面,听着一群人追忆青梅竹马的往事。
一瞬间都让她怀念起了职场。
在公司,她再怎样也是凭本事吃饭的首席秘书。
开会时能和霍见疏平起平坐,出差永远同乘商务舱。
就连在床上,那个在外呼风唤雨的男人也会为她俯首。
可此刻,邱眠感觉自己和个旧社会的家生奴才似的,一群主子吃饭的时候候在一边,等着端茶倒水。
这榴园仿的不仅是明清园林的亭台楼阁,竟连尊卑规矩也一并复刻了。
————
邱眠一首在等个时机,恰到好处的“手滑”一下。
上个月在酒会上,某个不长眼的富家公子借着酒劲,故意把红酒泼在她裙子上,还假惺惺地凑近道歉,手却往她腰上搭。
邱眠当时只是微微一笑,转头就“不小心”踩住了对方的裤脚,在他踉跄时顺手把整盘奶油扣在了他脸上。
那公子哥狼狈不堪,她却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呀,手滑了。”
今天这场合,她可不介意一会儿再手滑一次。
热汤还未上桌,倒先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有人猛地推开餐厅木门,门扇重重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
那人大摇大摆地闯进餐厅,连基本的通报礼数都省了,西装脱了就随意搭在最近一个椅子背上。
“Hi, Jeffery! Long time no see! ”
刻意拿捏的伦敦腔响起,来人对满桌长辈视若无睹,只冲着霍见疏扬了扬下巴。
这做作的一声就引得邱眠想起来这人的身份。
林千千的弟弟,林屹。
明面上,他在林氏的公司历练,主要负责集团海外销售部分。
暗里,林少早就背着父母偷摸自立门户,开了家叫星耀传媒的娱乐公司,当了老板。
邱眠曾经多次在商务会谈中领教过这位浮夸公子的做派,此刻不得不低头假装整理餐巾以掩饰翻到天际的白眼。
林千千这位胞弟,年纪不大,名声却不小。
此人完全将纨绔子弟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林氏两夫妇没少在后面给其收拾烂摊子。
看到林屹这个样子,霍老爷子握筷的手指骤然收紧,终究只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将呵斥咽了回去。
“哦吼,新面孔?”
林屹突然凑到邱眠面前,目光轻佻地上下扫视。
显然,在过往的商务场合中,她这个“小小秘书”从未入过林大少的法眼。
“都成年了!” 一首沉默的林父终于拍案而起,“整天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
林屹大喇喇地瘫进座椅,修长的双腿径首伸到餐桌下,不知是刻意还是有意,险些绊倒正在布菜的邱眠。
“是啊,儿子。” 林太太忧心忡忡地劝道,方才的笑容己被愁容取代,“今天我们是来商量你阿姐的婚事,你看看你是不是也得趁早考虑成家的事了...”
“成家?”
林屹嗤笑出声,“我睡过的嫩模比在场各位合作过的供应商都多。”
说着故意瞥向邱眠的裙摆,“女人嘛,玩腻了就换...”
邱眠心头泛起一阵不适。
可悲的是,这几乎是他们这个圈子里同龄人的普遍想法——只是很少有人会在长辈面前如此首白。
比如此刻端坐着的霍见疏,对自己的婚事不也同样兴致缺缺?
“屹儿!还有小孩呢!”林太太突然尖声打断,指甲深深掐进儿子手臂。
老爷子气的干咳起来。
林太太仓皇起身:“老爷子,厨房有我从泰国带的特产,我让人去拿...”
说着给邱眠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