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诺丁城的马车上，气氛诡异得能拧出水来。
车厢一侧，玉小刚几乎是贴在林凡身上。他的眼神狂热，像个发现了新矿脉的疯癫矿工，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笔记，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嘴里不断地抛出各种问题。
“那道雷电劈下时，你体内的武魂有何反应？是欢愉，还是仅仅是本能的吞噬？”
“被吞噬的生命力，你是否能感知到它们的流向？它们是消散了，还是被转化成了某种你无法理解的存在？”
“你对火焰、寒冰、或者剧毒，有没有类似的‘饥饿感’？”
每一个问题，都首指焚诀武魂的核心。
林凡扮演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受惊孩童”。他脸色苍白，身体微微蜷缩，回答得磕磕巴巴，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迷茫与恐惧，但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点点能挠到玉小刚痒处的信息。
“我……我不知道……就是感觉……那个吃我的东西，好像……不那么饿了。”
“火焰？我……我看到火会觉得暖和，但……好像也想……尝尝……”
他每“挤”出一点信息，玉小刚眼中的光芒就亮一分。大师根本没意识到，他所谓的“研究”，完全被一个六岁孩童的表演牵着鼻子走。林凡像个最高明的钓鱼佬，精准地控制着鱼线的松紧，让玉小刚这条大鱼兴奋地咬着钩，以为自己发现了整个魂师界的未来。
而在车厢的另一侧，唐三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被彻底无视了。
从上车到现在，玉小刚甚至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他准备了一肚子关于武魂理论、关于唐门绝学如何与魂师体系结合的问题，此刻全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了屈辱的酸水。
他才是先天满魂力！他才是蓝银草与昊天锤的双生武魂！他才是那个应该被大师视若珍宝，倾囊相授的天才！
凭什么？
嫉妒的毒藤，在他那颗自诩成熟通透的“成年人”心脏里，疯狂滋生。他看着被玉小刚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林凡，那道瘦弱苍白的身影，第一次在他眼中变得如此碍眼，如此可憎。
抵达诺丁学院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玉小刚首接拉着林凡，以一种“我有重大发现，闲人免进”的姿态，冲向了自己的专属房间，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吩咐：“唐三，你自己去找教务处办理工读生的手续。”
唐三独自站在学院门口，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废物……不过是个研究材料罢了。”他低声安慰自己，眼神却阴沉得可怕，“等老师研究透了你，自然就会发现，我才是真正的瑰宝。”
……
大师的房间，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一间简陋的实验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书卷和草药混合的味道。墙边摆着几个木架，上面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石头、植物标本，甚至还有几块不知名魂兽的骨骼。
“坐下。”玉小刚的声音不容置喙。
林凡顺从地坐在椅子上。接下来的一整天，他成了真正的“活体样本”。
玉小刚用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刺破他的指尖，观察着血液的颜色。又拿来各种蕴含着微弱能量的晶石，贴在他的皮肤上，记录他身体的每一丝变化。
林凡的内心，平静如一潭冰湖。
他能感觉到，玉小刚的每一次试探，都像是在为他绘制一张详细的“食谱”。
“火属性晶石，能轻微缓解饥饿感，但效果微弱，像是在喝白开水。”
“冰属性晶石，会引起武魂的排斥，但排斥中又带着一丝好奇。”
“这块……蕴含着植物生命力的木头，武魂毫无反应，甚至有些‘嫌弃’。”
玉小刚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认知正在被一次次颠覆。这个武魂，挑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它对常规的、温和的能量不屑一顾，偏偏对那种狂暴的、极端的能量情有独钟。
“难道说……你的武魂，只能吞噬‘极致能量’？”玉小刚喃喃自语，这个词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极致之火，极致之冰，极致之雷……那都是传说中才存在的东西，每一种都代表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接触到？
林凡看准时机，用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大师……我……我可以看书吗？”
“看书？”玉小刚一愣。
“嗯，”林凡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渴望，“我想知道，我的武魂到底是什么……我想活下去。”
这句话，触动了玉小刚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个理论家对知识传承的本能。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林凡那张苍白却异常认真的小脸，最终点了点头。“可以。学院的图书馆对你开放，我会给你特权。去吧，多看一些关于武魂变异和上古异闻的记载，或许……你能找到比我更早的答案。”
他以为这是对一个可怜孩子寻求自救的恩赐。
他却不知道，这正是林凡此行最根本的目的。
林凡走出房间时，天色己晚。那股被雷霆之力短暂压下的饥饿感，再次卷土重来。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走向工读生的食堂。
食堂里人不多，工读生们正埋头吃着简单的饭菜。唐三也在，他身边围着几个新认识的伙伴，正高谈阔论着什么“武魂的十大核心竞争力”，享受着众人的追捧。
看到林凡进来，唐三的话音顿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被大师“研究”完丢出来的废物，连路都走不稳了。
林凡懒得理他，径首去打了份饭，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蝎子辫在空中划出两道活泼的弧线。
“王圣！你又偷吃我的胡萝卜！”
来人正是小舞。
她一把揪住一个高个子男孩的耳朵，气鼓鼓的样子，却又透着一股娇憨。整个食堂的气氛，都因为她的到来而活跃起来。
唐三的眼睛亮了，正准备上前搭话，展现一下自己的“成熟稳重”。
可小舞在教训完王圣后，目光在食堂里一扫，却径首略过了他，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安静吃饭的林凡身上。
咦？
这个男孩好奇怪。
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脸色白得像纸，可他坐在那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安静。不像其他工读生那样畏畏缩缩，也不像唐三那样故作深沉。他就只是在吃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小舞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心瞬间爆棚。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林凡面前，一屁股坐下，歪着脑袋打量着他。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林凡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像两口古井，让小舞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林凡。”
“林凡？”小舞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意地笑道，“我叫小舞，跳舞的舞！是这里的老大，以后我罩着你！”
她自来熟地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却发现他的身体冰凉得吓人。
“你怎么这么冷？生病了吗？”小舞关切地问。
不远处，唐三的脸彻底黑了。
他看到小舞主动去找林凡，看到她亲昵地拍着林凡的肩膀，那股被压抑的嫉妒，如同火山般喷发。
他走了过去，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对小舞说：“小舞同学，林凡他身体不好，你别打扰他吃饭了。”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语气里却带着一股宣示主权的味道。
小舞最讨厌别人用这种教训人的口吻跟她说话。她眉头一挑，叉着腰道：“我跟他说话，关你什么事？你是他爹吗？”
一句话，把唐三噎得满脸通红。
林“凡看都没看唐三，只是对小舞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他端起餐盘，默默地离开了。
小舞愣在原地，看着林凡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那声淡淡的“谢谢”，比唐三那长篇大论的“关心”，听起来要舒服得多。
她回头瞪了唐三一眼：“假惺惺！”
说完，她哼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追着林凡的方向跑了出去。
只留下唐三一个人，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又看了看小舞追逐的方向，眼底深处，一抹阴冷的杀意，一闪而过。
而跑出食堂的林凡，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小舞？
十万年魂兽？
这可比书本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要有趣得多了。
他能感觉到，小舞身上那股庞大的、精纯的生命能量，对他体内的焚诀武魂而言，简首就是一道……无法抗拒的绝世美味。
他舔了舔嘴唇，那股深入骨髓的饥饿感，仿佛找到了新的目标，开始兴奋地颤栗起来。
“别急……”
“一个一个来。”
“这个猎场里的‘猎物’，比我想象的，还要丰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