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轩的窗开了半扇,风卷着院里的槐花香飘进来,却被案上的墨香压了下去。赵灵阳正跟着林晚学绣荷包,指尖刚碰到一个宝蓝色线轴,就被林晚伸手轻轻打了一下手背。
“哎,别动这个。”林晚拿起那轴线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立刻皱起来,“这线被熏过檀香,你忘了上次绣帕子,就摸了下带香的线,手腕上起了一片红疹,痒得半夜睡不着?”
她转身拉开靠墙的柜子,从最上层翻出个竹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轴新线,用棉纸包得严实。“用这个,”林晚抽出一轴月白色的线递给她,“我让府里绣娘特意挑的,新染的料子,没熏过半点香料,还在太阳底下晒了三日,连浆糊味都散干净了,你放心用。”
赵灵阳捏着那轴丝线,指尖触到光滑的线面,心里忽然软软的。那点过敏的小毛病,她自己都没太当回事,林晚却记在心上,连“晒三日去浆糊味”都想到了。
她看着林晚低头穿针的侧脸,烛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挺翘,唇线带着点自然的红,哪有半分传闻里“骄横跋扈”的样子?
“以前总听荣安郡主她们说,”赵灵阳忽然笑了,声音轻轻的,“说你脾气差,稍不顺心就摔东西,还爱欺负宫里的小太监,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林晚穿针的手顿了顿,抬眼时眼里闪着促狭的光:“那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你很好啊。”赵灵阳拿起丝线往绣绷上穿,语气真诚得很,“会记得我不爱香料,会提醒我宫里哪些话不能说,上次沈公子问父皇喜好,若不是你提前说过‘言多必失’,我怕是早就说错话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比……比有些人看着贴心多了。”
虽没指名道姓,但两人都知道说的是沈辞。他送的金簪再贵重,也记不住她对香料过敏;他说的话再好听,也总在有意无意地打听朝堂事。
林晚心里暖烘烘的,嘴上却故意扬起下巴,摆出惯常的骄纵模样:“那是她们没见识!本小姐向来恩怨分明,对自己人自然好得很。”她说着,还拿起块杏仁酥塞到赵灵阳手里,“快吃,堵上你的嘴,省得你再说些肉麻话。”
赵灵阳被她逗笑,咬着杏仁酥含糊道:“本来就是嘛……”
窗外的蝉鸣正聒噪,像要把整个夏天的热气都喊出来。但晚晴轩里却凉快得很,烛火在宣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映着两人凑在一起绣花的身影。赵灵阳忽然觉得,比起那些堆满案头的金银珠宝,此刻手里的无香丝线,嘴里的清甜酥饼,还有身边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林晚,才是这深宫里最实在的暖意。
“对了,”林晚忽然想起什么,戳了戳她的绣绷,“你这荷包绣给谁的?若是给太后,用这松绿色更显庄重,我那还有半轴,等会儿给你找出来。”
赵灵阳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以前那个总被荣安郡主当枪使、处处针对自己的林晚,好像真的不见了。眼前这个人,鲜活又细心,像颗埋在沙里的珍珠,剥开粗粝的壳,才露出内里的光。
“给母后的,”她笑着点头,“那就听你的,用松绿色。”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挨在一起,像一对真正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