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下的石桌上，茶盏里的蒙顶甘露正浮起新绿。苏砚秋捏着茶勺的手突然一抖，琥珀色的茶汤溅在青石板上，惊飞了两只抢食的麻雀。“你是说……”她瞪着玉倾城，眼镜滑到鼻尖，“洛辰那小子，左拥右抱杜幼薇和薛冰凝？”
玉倾城用茶针拨弄着壶里的茶叶，水面荡开的涟漪映着她眉间的朱砂痣：“上回他送点心来，兜里掉出两张情书——一张杜幼薇画的小猫，一张薛冰凝写的《鹊桥仙》。”她忽然轻笑出声，看着苏砚秋目瞪口呆的模样，“怎么，苏老师觉得他是花心大萝卜？”
“岂止是大萝卜！”苏砚秋摘下眼镜擦拭，想起洛辰上课时给两边递纸条的样子，“我上周还看见他给薛冰凝送画笔，转头就给杜幼薇绑发带——这像什么话！”她越说越气，茶勺“当啷”掉进茶海，“要是我班上的学生……”
“哎哎，”玉倾城按住她的手，往她杯里续了些热茶，“感情的事如人饮水，我们插不了手。”她望着葡萄架下打闹的三个身影，洛辰正被薛冰凝追着抢作业本，杜幼薇在一旁笑得弯了腰，“你看他们，吵吵闹闹却没耽误刷题，倒比当年我们……”
话未说完，她突然转向苏砚秋，指尖敲了敲对方泛红的耳尖：“倒是你，苏大美人，守着讲台这么多年，就没点动心的人？”
“玉倾城！”苏砚秋猛地抬头，茶盏里的水晃出杯沿，泼湿了袖口的兰草刺绣。她想起今早龙天策送菜篮时，围裙上沾着的面粉蹭到她裙角，那男人挠头傻笑的样子突然撞进脑海，脸颊“腾”地红透，“我……我忙着备课呢！”
“备课？”玉倾城拖长了语调，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替她擦手，帕子上绣着半开的并蒂莲，“我可听说，有人上周特意绕路去看高二（三）班的篮球赛，还不是为了……”
“你再胡说，我就告诉龙天策你藏了他的酒！”苏砚秋猛地站起身，却不小心撞翻了石凳，惊得石榴树上的白头翁扑棱棱飞起。她看着玉倾城促狭的眼神，跺了跺脚往月洞门走，发尾的樱桃发绳在风里晃成团火焰。
“哎，茶还没喝完呢！”玉倾城笑着唤她，却见苏砚秋头也不回地摆手，裙角扫过廊下的薄荷丛，惊起一阵清冽的香。她摇摇头端起茶盏，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师娘，”洛辰探出头，手里拎着个油纸包，“我给您送桂花糕——刚才是不是惹苏老师生气了？”他看见石桌上凌乱的杯盏，又看看玉倾城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玉倾城接过糕点，指尖在他额头上点了点：“你呀，倒是把‘花心’二字活出了境界。”她打开油纸包，桂花香混着糖霜的甜腻漫开，“不过呢，”她忽然凑近洛辰，压低声音，“方才苏老师脸红的样子，倒让我想起当年你师父给我送桃花酿时，耳朵尖也红得像熟透的石榴。”
洛辰一愣，随即看见杜幼薇和薛冰凝抱着书本走来，两人袖口分别沾着墨迹和颜料。薛冰凝老远就喊道：“洛辰！物理错题本呢？”杜幼薇则举起张数学卷子：“这道圆锥曲线……”
玉倾城看着三人围在石桌旁争论题目，洛辰被夹在中间左顾右盼，忽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案头那盘刚摆好的三色琉璃糖。她端起茶盏抿了口，目光追着苏砚秋消失的方向，嘴角笑意更深——这初夏的风，终究是要把藏在书卷里的心事，都吹得发烫了。
暮色漫过院墙时，苏砚秋在办公室批改试卷，忽然发现洛辰的物理卷子背面画着幅小画：两个姑娘站在讲台上，一个举着教鞭，一个抱着书本，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苏老师和师娘最好看”。她指尖划过画中人物的发绳，想起玉倾城说的“动心”二字，窗外的石榴花恰好落了一片在试卷上，红得像她此刻悄悄发烫的脸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