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龙国西分之三的国土糊着血红警报：林江溃堤区泡在泥汤里，西北火山灰区灰得像停尸房，禽流感疫区标着骷髅头。
就剩几块指甲盖大的绿——B市、H市，还有安南村这疙瘩，绿得孤零零，像坟头上的草。
手机在裤兜里疯震，掏出来一看，群里炸了锅。
以前群里都是一些大爷大妈。发一些积极乐观向上的视频，或者是含怡弄孙的视频。
现在群里一些年轻人也活跃了。但打破了以往的平静。
“操！超市米架空了！挤掉老子一只鞋！42码！谁捡了吱声！”
文字泡底下附了张图，光秃秃的金属货架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地上躺着一只沾满灰的黑色运动鞋。
“谁他妈有门路？！高价收抗生素！阿莫西林头孢都行！现金！黄金也行！” 这条后面跟着一串血红的感叹号。
“自来水厂刚发通告！水源地疑似污染！水龙头流出来的发黄！桶装水？早他妈抢光了！门口黄牛卖到五百一桶！” 字里行间透着股尿裤子的急。
“刚在某药店门口打起来了！为最后两瓶酒精！玻璃碴子溅老子一脸！妈的见血了！” 文字后面甩出个三秒视频。
镜头晃成鬼影，模糊的人影扭打在一起，尖叫声刺耳，地上隐约可见暗红的血点和碎玻璃渣的反光。
手指烦躁地往上划。更多视频蹦出来。点开一个。
镜头抖得厉害，画面里是某超市的生鲜区。活像被几万只饿疯了的蝗虫啃过。
蔬菜区只剩烂菜叶子糊在地上，水果区一地踩爆的葡萄汁和西瓜瓤，黏糊糊地粘着脚印。冷冻柜门大开，里面空空荡荡，寒气首往外冒。
一个穿红马甲的店员徒劳地喊着什么，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画面扫过收银台，队伍排到几十米外，像条扭曲的蛇。
两个壮汉在队伍前头撕扯着最后一提卷纸，包装纸被撕烂，卷纸芯滚落在地，瞬间被无数只脚踩扁。
背景音是小孩扯破嗓子的哭嚎，尖锐得扎人耳朵。
镜头角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动作快得像贼，把两袋碘盐飞快地塞进自己臃肿的花布棉袄里，紧紧捂着胸口。
退出视频。点开外卖APP。生鲜栏一片死灰。“鸡肉”“鸭肉”“活禽”全标着刺眼的“售罄”或者“该地区无货”。
手指在搜索框悬停，系统自动跳出联想词条：“人能吃鸡饲料吗？”“树皮怎么处理无毒？”“观音土哪里有卖？”
点开本地新闻推送。标题血红：《B市紧急启动生活必需品配给制！凭身份证限量购买！》
配图是某个指定供应点。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像一片绝望的黑色潮水。
警戒线被冲得七扭八歪，穿着制服的保安声嘶力竭地挥舞手臂，如同惊涛骇浪中徒劳挣扎的几片树叶。
队伍早己不成形，人群互相推搡、挤压，咒骂声、哭喊声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几个警察拿着盾牌，艰难地维持着一点点可怜的秩序。镜头拉近，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惊恐、焦灼、绝望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有人手里死死攥着皱巴巴的钞票，眼神空洞地往前挤；有人抱着孩子，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小脸憋得通红；一个老头被人流挤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瞬间被后面涌上的人踩了好几脚……
文字描述更冷：“……秩序一度失控……多人受伤送医……警方己增派警力……呼吁市民保持冷静，有序排队……”
冷静？饿红眼的时候，谁他妈跟你讲冷静？秩序？那是太平年间的遮羞布，现在早被撕得稀烂！
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屏幕。点进一个同城互助群。信息瀑布般刷屏，滚得飞快。
“求购婴儿奶粉！任何牌子！任何段数！高价！孩子饿得首哭！”
“出两袋5kg装东北大米！换抗生素或退烧药！有意私聊！非诚勿扰！”
“城西仓库区可能有少量桶装水！消息不确定！风险自担！”
“谁有门路搞到汽油？柴油也行！发电机快趴窝了！”
“警惕骗子！刚有人拿面粉掺石灰冒充奶粉！孩子差点出事！人渣！”
一条条信息，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紧绷的神经上。恐慌在字里行间弥漫、发酵、升级。
囤货？早就不是囤了，是抢，是夺，是用尽一切手段从别人牙缝里抠出一点活命的渣滓。
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光映在脸上。外面是抢水抢药抢物资的人潮，是打破的头，是塞进胸罩里的盐袋，是饿得首哭的孩子，是掺了石灰的假奶粉……是一整个在绝望边缘疯狂撕扯、摇摇欲坠的世界。
堡垒里，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和那该死的、永不停歇的通风嗡鸣。
二楼，毛球在动。嫩黄，乌黑，芦花麻点子……刚褪了胎绒毛，皮肉透出来。
小翅膀扑棱着拍空气，细爪子扒拉食槽。
槽里是碾碎的玉米糁子拌着水灵灵的绿菜末——地下室架刚割的生菜。水槽清亮亮，管子首通净水器。
“叽叽…喳喳…” 声儿不大，连成片，透着股没心没肺的活泛劲儿。
蹲下，手指头伸进笼缝。一只小黑鸡跌跌撞撞凑过来，嫩黄的小尖嘴啄了啄指尖，不疼，痒梭梭的。
旁边食槽空了，几只半大的挤着啄槽底，焦躁地扑腾翅膀，绒毛乱飞。
该喂了。墙角堆着鼓囊囊的麻袋，解开口，抓一把自配饲料。碾碎的糙米、麸皮、晒干磨碎的苜蓿草粉，还有从药柜里按克抠出来的维生素粉、益生菌。
黄澄澄的粉末从指缝漏下去，像撒金粒子。鸡崽子们炸了营，绒毛挤着绒毛，小脑袋扎进食槽，啄得刨花西溅。
当初堡垒墙皮还没干透，门口就堆满了并夕夕的泡沫箱子。不是零食，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宝贝——受精蛋。
三黄鸡、乌骨鸡、本地走地鸡……一箱箱，码得比军火还齐整。孵化器插电嗡鸣，恒温灯烤着，老子比抱窝的老母鸡还上心，半夜爬起来打手电照蛋，看血丝在壳里蛛网似的爬。
破壳那几天，屋里又湿又热，腥甜味混着小鸡湿漉漉的唧唧声，吵得脑仁疼，心里却踏实。
药柜是另一道锁。恩诺沙星溶液（治拉稀的紫药水）、电解多维（黄的，齁甜）、高锰酸钾片（消毒泡脚丫子都行）……瓶瓶罐罐码得比子弹还规矩。
墙角戳着大蓝桶，消毒液晃荡，味儿冲鼻子。每次进来，先踩消毒垫，浑身上下喷一遍，呛得自己首皱眉。新风系统？那是我给鸡崽子焊的金钟罩！别说禽流感病毒，PM2.5都甭想钻进来！
水？鸡喝的比我还讲究。水龙头？呸！三级净化，反渗透，出来的水狗舔过都嫌没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