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陆子扬刚踏出王府大门,便瞧见翁席领着一个抱着厚厚一摞账册的下人迎面走来。翁席看到陆子扬,脚步一顿,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拱手说道:“这不是咱们王家如今的大红人陆子扬,陆先生嘛!老夫在此可要恭喜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先生的大名便会传遍整个临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子扬望着翁席那副假笑的模样,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自初次见面起,这人便处处针对自己,可自己分明从未得罪过他。
想到这里,心中升起一股怒气,盯着他淡淡说道:“翁老过奖了,什么红人不红人的,在下不过是跑跑腿、打打下手罢了,真正拿主意的还是老爷和少爷。我自己有多少本事,心里还是有数的。哪像翁老,在王家兢兢业业,劳苦功高,这么多年如一日地付出。若没有您的呕心沥血,王家怕也难有今日的辉煌。” 说到 “辉煌” 二字时,陆子扬刻意加重了语气,话里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
翁席似乎没有听出对他的话外之音,带着讥讽地笑容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少爷马上就要去金陵做官了。老爷己有吩咐,往后生意上的这些事儿都交由老夫打理。你说,老夫该如何好好‘招待’你呢?” 说罢,他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让人脊背发凉。
陆子扬闻言,心中猛地一震,怪不得这几日都不见王用之的踪影,原来是要去金陵当官了,这倒是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不过,这念头一转,他心里又不禁暗自欣喜,或许可以找个由头,和王用之一同前往金陵。这么想着,他便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思索,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见陆子扬沉默不语,仿佛完全无视自己,翁席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在王家蛰伏十余年,眼看着大业即将告成,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陆子扬身为宋人,又挡了自己的路,可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主意既定,翁席也懒得再与陆子扬虚与委蛇,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来到了马车旁,只见来旺早己候在那里。来旺一见到陆子扬,立刻满脸热情地打招呼:“陆先生,公子吩咐我这几天都跟着您,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陆子扬瞧着来旺那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心中突然一动,对他说道:“来旺,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坐马车,我有事儿要和你聊聊。”
“陆先生,这可使不得,我还是跟马夫……” 来旺一听,连忙摆手推辞。
陆子扬却不由分说,一把将来旺拉进了马车,让他坐在自己身旁,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来旺,你知道少爷为什么把你派到我身边吗?”
来旺一脸茫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啊,陆先生。”
陆子扬见状,又开启了他的 “忽悠” 模式:“恭喜你啦!肯定是上次开业典礼上,你表现得太出色,被少爷瞧上了。少爷打算重点培养你,才把你派到我身边,就是希望你能跟着我好好学本事,以后你的前途那可是不可限量啊!”
“陆先生,这是真的?” 来旺一听,兴奋得满脸通红,急忙问道。
陆子扬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先生,您对小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以后只要您吩咐一声,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来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说着便要跪地谢恩。
“这可使不得,你只要认认真真跟我学,就算是报答我了。” 陆子扬赶忙将他扶起,随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动身去金陵吗?”
“这个月十三。” 来旺回答道。
陆子扬暗自算了算,还有五天时间,时间确实有些紧迫。不过好在酒楼如今己经步入正轨,只要大概向来旺讲讲运营规则和活动安排,再加上有秦掌柜从旁协助,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想到这儿,他的心里愈发急切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能着手准备。
夜色如墨,一座破旧的宅子里,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将人的身影拉得模糊又高大。翁席满脸恭敬之色,站在一位老者面前,嘴唇微微张合,正低声诉说着什么。
只见这位老者身着一袭灰袍,头发己然花白,面容极为儒雅,不难想象,他年轻时定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然而,他右脸颊上那道半寸长的伤疤,却破坏了这份美感,只要他稍有动作,那道伤疤便如同一蠕虫在蠕动,显得格外狰狞。
老者身旁,坐着一位身着黑衣劲装的女子,这身装扮将她的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她眉毛稍粗,脸上透着一股英气。
待翁席说完,灰袍老者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看来,徐铉此番前来,目的真的只是筹措粮草,以供朱令赟训练新兵?”
“回禀大人,属下打探到的消息确实如此,他是带着唐国国主的手谕来的。” 翁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看来朱令赟那边应该是听闻了什么风声,才向李煜进言。不过如今才开始准备,想要抵御如狼似虎的宋军,恐怕是杯水车薪,难以奏效啊!” 老者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落寞。
“李煜此人优柔寡断,朝令夕改,对宋国又畏之如虎,一心只想偏安一隅,可赵匡胤又怎会遂他的愿呢?” 翁席恨声道。
“看来得早做打算了。我们从汴梁那边得到情报,不出两个月,赵匡胤便会下令攻打唐国。我们得尽快把这些年积攒的钱财运走。王家这些年的家底,己经被我们掏空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一些田产。翁席,等王家父子下狱后,你立刻将这些田产变卖。” 灰衣老者神色冷峻,语气冰冷地吩咐道。
“遵命!” 翁席立刻起身,抱拳领命。
“我们几次起事失败,皆是因为粮草供应不上。如今筹备多年,兵士也训练得差不多了,就只差一个绝佳的时机。” 老者脸上浮现出一丝激动的神色,缓缓说道。
“大人,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等唐国灭亡后,赵匡胤肯定会攻打北汉,还有北方强大的辽国。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便是我们起事的最好时机。”
灰衣老者听后,哈哈一笑,脸上的伤疤随着笑声扭曲得更加狰狞。突然,他转头对身旁的黑衣女子说道:“萱儿,既然那个陆子扬成了我们的绊脚石,那就按刚才翁席所言行事吧!”
黑衣女子一听,紧咬着嘴唇,手中的佩剑也握得更紧了,一声不吭。
灰衣老者见此,脸色一沉,厉声说道:“怎么?为父的话你也不听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使命,别忘了国仇家恨!”
黑衣女子浑身一震,心中原本的坚持在这一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她面色难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