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六世的军靴碾碎一片结冰的玫瑰花瓣时,施特雷泽曼总理正趴在冬青丛中够取圆顶礼帽。
普鲁士蓝的呢料帽檐卡在荆棘间,老总理扯动时带下几片翠绿的叶子,雪粒顺着后颈灌进燕尾服领口。
“威廉三世陛下呢?”王储冷冷开口。
瑞典王储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他嘴角勾起冷笑,鹰钩鼻在暖光下投出锐利的阴影:“看来德国皇帝的礼仪,和他们的复合钢材一样不堪一击。”
兴登堡元帅拄着拐杖勉力站:“我们陛下己经去核查《莱茵-波罗的海工业互惠备忘录》”
老将军的声音因寒冷发颤,白气在胡须上结成冰晶:“毕竟涉及基律纳铁矿的战略协作。”
PS:基律纳铁矿位于瑞典北部,基律纳铁矿以产高品位铁矿石著名,其铁矿蕴藏量约18亿t,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铁矿山之一。
古斯塔夫六世解下狐皮围巾,浆硬的立领擦过喉结:“哦?核查备忘录?”
他突然逼近两步,马靴溅起的雪水打湿了施特雷泽曼的裤脚:“我看是听闻联姻,便上演临阵脱逃的戏码吧?”
施特雷泽曼终于扶正夹鼻眼镜,水雾后的瞳孔剧烈收缩:“王储殿下对外交礼仪的理解,似乎停留在中世纪。”
老总理的手指绞着湿透的领结:“威廉陛下对与瑞典的合作,持有高度敬意和诚意。”
古斯塔夫六世突然大笑,震得旁边的冰棱簌簌落下:“别自欺欺人了,我母亲己与丹麦王室达成《哥本哈根钢铁盟约》”
他将电报拍在花架上,蜡封的三皇冠徽章压出清晰印记。
【弗雷德里克王子携哥本哈根钢厂的渗碳淬火专利于明日抵港。】
兴登堡不客气的开口:“我怎么不知道瑞典是由王后当家的,王储殿下应当知晓,德国克虏伯的轧钢技术……”
“技术?”古斯塔夫六世从制服内袋抽出钢铁样本,银灰色金属在灯下泛着冷光,“丹麦提供的镍钢含磷量0.015%,晶粒度达12级!”
他用小刀在上面划出白印:“而鲁尔区的钢材,我估计连你们炮管镗孔精度都无法保证吧?”
施特雷泽曼加码道:“德国还可向瑞典开放精密机床生产线,配套提供克劳斯塔尔工业大学的热处理工艺。”
古斯塔夫六世怒气冲冲说道:“就这?瑞典需要的是能抵御15英寸舰炮的装甲解决方案,不是玩具工厂的车床!”
施特雷泽曼总理感觉血压飙升,扶住铸铁花架的手碰落了冰棱:“王储殿下,英格丽德公主对德国的……”
“我女儿的婚事轮不到外人置喙!”古斯塔夫六世突然逼近,雪松香混合着烟草味扑面而来,他腰间的瑞典陆军勋章擦过总理的鼻尖,“告诉威廉三世,想叩响斯德哥尔摩的青铜门,先拿出超越丹麦的冶金诚意!”
“谁都不行?包括古斯塔夫陛下?”兴登堡好奇问道。
“谁都不行!”
“你父亲也不行?”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瑞典语。
“当然不……”王储的话音突然凝固在喉间,身后传来剑鞘碰撞的轻响,原来是古斯塔夫五世手握一柄17世纪的阅兵长剑,剑身反射的暖光在他英武的面孔上跳动。
“父亲?”古斯塔夫六世的瞳孔剧烈收缩,“您何时……”
古斯塔夫五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突然长声一叹:“阿道夫,你太让我失望了!”
施特雷泽曼和兴登堡对视一眼,别人家事,要不先遛?
有瓜你不吃?
也对。
王储的眼角不留痕迹的抽搐了一下,毫无畏惧的抬头与满面寒霜的古斯塔夫五世对视。
“父亲,您是什么意思?”王储的声音陡然拔高。
古斯塔夫五世英武的面孔上,顿时闪出了一丝难以压抑的怒色:“装!你太会装了!我问你,你母亲中意丹麦王储的事,是不是你暗中推波助澜的?丹麦那边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王储面露惊恐,双膝一软:“父亲,您冤枉我了!”
古斯塔夫五世狠狠的将手中的密信摔在地上,咬牙道:“你还敢说?你糊弄的了别人,又如何能瞒得过我?那我问你,为何哥本哈根钢厂的渗碳专利,会出现在你书房的保险柜里?”
王储深深的将头埋下:“孩儿委实不知!”
“你知不知道德国的诚意满满!”古斯塔夫五世指向总理和元帅。
兴登堡挺起胸膛,插嘴道:“对!我们不仅带来的复合钢铁技术,还开放机床生产线,又配套提供热处理工艺,我还可以做主提供我们陆军最新的装甲技术!这诚意够不够。”
王储依旧沉默不语。
“混账!事到如今还在装!”古斯塔夫五世勃然大怒,抬手拿起一个仙人球……嗯?哪来的仙人球。
“嘿嘿,古斯塔夫陛下,用这个,这个顺手。”兴登堡害羞一笑。
仙人球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砸在古斯塔夫六世的头上。
带刺的球体爆裂开来,绿色汁液混着鲜血滴落,在王储的衣服上绽开诡异的花。
“父亲。”古斯塔夫六世抬起头,血珠顺着脸颊滑落,“您当真不信我?”
“你母亲维多利亚的联姻提案,为何与丹麦钢铁盟约的条款完全吻合?”
“既然父亲认定是我。”王储的声音陡然平静,“那我唯有以死一证清白。”
王储转身踉跄着冲向结冰的湖面。
“他知道湖水结冰了吧?”施特雷泽曼低声询问兴登堡。
“应该吧?”
“阿道夫!”古斯塔夫五世追了上去。
王储没有回头,他的身影在冰湖面上骤然跃起,军礼服的下摆像黑色的翅膀展开。
扑通一声闷响,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王储的身体呈大字型躺在冰面上。
“他这智商真的能当王储么?”施特雷泽曼撇了撇嘴角,看向兴登堡。
“……”
“还愣着做什么?”古斯塔夫五世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训斥周围的王宫侍卫,“还不快去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捞上来!”
而施特雷泽曼注意到,两名王室卫兵奔向冰湖的步伐过于从容,腰间的救生绳甚至没有解开。
“元帅,您看……”老总理的手指指向卫兵,却被兴登堡一把拽住。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快去告诉陛下,联姻计划要泡汤了!”
当古斯塔夫六世被救回时,施特雷泽曼无意间碰到王储的袖口。
“奇怪了。”老总理喃喃自语,“这衣服材质不错啊,居然没有结冰。”
古斯塔夫五世用剑尖挑起地上的丹麦密信,对着总理点点头:“不好意思,二位,让你们看笑话了。不过放心,虽然联姻可能不成,但我们的贸易绝对能顺利开展。”
……
“陛下,瑞典王储投湖了!”兴登堡连滚带爬冲上路边等候的奔驰车。
“啥玩意?投湖?”威廉三世将吃一半的烤肠吐了出来,顺手在兴登堡衣服上抹了几下,“古斯塔夫五世都快嗝了个屁的,他儿子身为王储怎么舍得死?”
兴登堡低头看向袖口的油渍,无奈的大声说:“陛下,我估计是瑞典王室的内斗……”
“内斗?啥情况?”
“对啊。我跟你说……”
就在此时,威廉三世的副官送来加密电报。
车外,慢悠悠走来的施特雷泽曼顺手接过,展开一看,哈哈哈一笑:“我就知道,看这个。基律纳铁矿的掘进机采购单,签署人是古斯塔夫六世!”
兴登堡凑上前:“什么?那这样子……”
“什么玩意啊,你俩在说啥啊?”威廉三世莫名其妙的询问道。
施特雷泽曼瘫倒在座椅上,夹鼻眼镜滑到嘴边,接过威廉三世递来的香烟:“投湖是假,逼我们加码,开放装甲技术是真。”
“也就是说,我们被白嫖了?然后他们还依靠我们顺带白嫖了丹麦的炼钢技术?”威廉三世眨巴眨巴小眼睛,不自信的询问。
“嚯,答对了!”施特雷泽曼吐掉嘴里的香烟,叼起一根雪茄。
“坏了,中计了!”兴登堡一拍大腿,懊悔的说。
施特雷泽曼咬断雪茄,大声骂道:“你个老混蛋,能不能拍自己的!”
威廉三世也一拍大腿:“我就说他老奸巨猾吧!没想到他儿子浓眉大眼的,也如此狡诈!瑞典全是坏人,快!回家!”
“陛下,您能不能也拍自己的……”
“……”
“怕是一时半会回不去……”施特雷泽曼揉着大腿,淡淡说道。
威廉三世瞪大双眼:“为啥?俺媳妇都没娶到,还不能走了!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
“丹麦王储就要来了,你觉得瑞典会舍得咱们这个挡箭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