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嗡嗡”的引擎声。众人立刻噤声，齐刷刷望向天空。一架运输机的影子穿透密林缝隙。
机翼两个黑黢黢的空投箱带着降落伞晃晃悠悠往下坠。其中一个箱子砸在谷底的空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另一个则挂在了半坡的树枝上，晃来晃去。
死寂瞬间被打破。河谷下游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几句生硬的日语吆喝。孟烦了眯起眼，透过瞄准镜看见十几个穿黄军装的身影从岩石后钻出来，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朝空投箱靠拢。
为首的鬼子曹长挥了挥手，两个士兵端着枪上前，用刺刀戳了戳地上的箱子，见没动静，才敢凑过去开箱。
“妈的，真是后勤兵，”孟烦了啐了口唾沫，“枪都拿不利索。”龙文章的手指扣在哨子上，眼瞅着更多鬼子从河谷深处涌出来，三三两两地围向空投箱。
有人抱起箱子里假模假样的“物资”——其实是林跃特意准备的破麻袋和木头块，兴奋地比划着。
“时候到了。”龙文章的声音像淬了冰，“都给我听好了——”
“吹哨！”孟烦了低吼。
哨声刺破山谷。
“打！”龙文章猛地站起来，步枪朝天鸣响。
瞬间，山谷两侧爆发出密集的枪声。迷龙的92式重机枪“哒哒哒”地喷出火舌，子弹像撒豆子似的扫向谷底；
孟烦了的步枪精准地撂倒了那个挥军刀的曹长；阿译闭着眼扣动扳机，子弹擦着鬼子耳朵飞过，吓得对方抱头鼠窜。
“狗日的！往哪儿跑！”不辣端着刺刀从坡上滚下来，正好撞上一个想往河谷下游逃的鬼子，刺刀尖“噗”地扎进对方大腿。
龙文章像只猴子似的从坡上窜下来，抄起地上的手榴弹拧开盖，朝着扎堆的鬼子扔过去：“爷爷们！包饺子了！”
爆炸声、枪声、鬼子的惨叫声和炮灰团的骂娘声混作一团。泥地里全是打滚的人影，刺刀反光和枪口火焰在密林中交错闪烁。当最后一个鬼子捂着肚子栽进烂泥里时，山谷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和硝烟味。
龙文章突然抬头，冲孟烦了咧嘴一笑，脸上全是烟灰，“咋样烦啦，这瓮没漏底吧？”
“烦啦也是你叫的？”
“昵称是生死弟兄相称，我觉得我勉强够格了。”
迷龙扛着重机枪摇摇晃晃走过来，咧着大嘴乐：“痛快！真他妈痛快！老子刚才一梭子扫倒仨！”
阿译瘫坐在岩石上，手里的步枪还在发抖，却努力挺首腰杆：“我……我也打中一个鬼子的胳膊！”
龙文章站起来，踢了踢地上的空投箱：
“别乐了，赶紧打扫战场，不辣，去那边山头，要麻，那边……”不大会功夫，整个河谷阵地被龙文章布置的井井有条“准备迎接真空投。”
山谷里的血腥味被晚风卷着往密林深处钻。龙文章正用刺刀撬开一个鬼子的弹药箱，里边滚出几发子弹，拿在手里“瞧见没？后勤兵的子弹都比我们好，但用它们的人是一群孬种，不配拥有，所以被我们缴获了！”
孟烦了走到挂在树枝上的空投箱旁，用刺刀割断降落伞绳。箱子“咚”地砸在地上，他踹开箱盖，里边居然有东西，仔细一看，是用木头做的手榴弹，做得和真的似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林老板那小子够损的，”孟烦了踢了踢木头块，“拿这玩意儿哄鬼子玩，跟耍猴似的。”
龙文章凑过来看了眼，突然咧嘴笑：
“算算时间，林老板该放第二波了吧？”
话音未落，远处天空又传来“嗡嗡”声。这次的引擎声比刚才更沉，像头低空掠过的巨鸟。众人立刻停下手里的活，齐刷刷望向上方。
只见一架运输机的轮廓破开云层，机翼下吊着几个更大的空投箱。
“来了！”迷龙扛起重机枪，唾沫星子飞溅，“老子守左边，谁抢我机枪跟谁急！”
孟烦了挑眉：“林老板真把迫击炮空投下来了？这么大的箱子？”
“骗你干嘛，”龙文章指了指正在下落的空投箱，“瞧见没？最大的那个，里头保准是炮筒子。
说话间，空投箱陆续落地。最大的那个砸在谷底的空地上，箱盖崩开，露出黑黢黢的迫击炮管和弹药箱；旁边几个小箱子里滚出成箱的罐头和药品，还有花花绿绿的衣服。
众人围空投箱坐下，七手八脚地开箱。迷龙撬开一罐牛肉罐头，首接往嘴里倒，油汤顺着下巴往下淌：“香！真香！比野猪肉强百倍！”
兽医捧着一盒盘尼西林，手都在颤：“太好了……有了这个，娃娃们的伤就有救了……”
龙文章蹲在迫击炮旁边，跟兽医研究着炮栓：“这玩意儿咋调角度？下次要是遇上大股鬼子，咱也来个万炮齐发。”
孟烦了靠在岩石上，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您嘞！一具迫击炮，都能让您玩出万炮齐发！您真是军事天才。
“好了，不吹牛逼了，抓紧时间换装，穿上这花花绿绿的衣服，我们就能更好的踢鬼子屁股了。迷龙，这挺机枪是你的了，谁会使迫击炮？有没有？……没有，可惜了，算了，路上捡几个会使炮的。”
众人哄笑起来，笑声混着罐头的香气和硝烟味，在山谷里飘了很久。远处的密林深处，夜枭发出一两声嘶哑的啼叫，却再也惊不起半点波澜。
孟烦了望着天空中渐渐淡去的运输机影子，心里那点残存的疑虑彻底散了。也许跟着这个疯子，真能……回家。
他把最后一口罐头塞进嘴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行了行了，别光顾着吃，把迫击炮拆了装箱，今晚找个安全地方宿营。龙妖孽，你说咱们往哪走？”
龙文章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罐头油渍，却笑得像个孩子：“往南！往有枪炮声的地方走！爷爷们，吃完这顿罐头，咱就去踢鬼子的屁股，好不好！”
“好，揍死龟儿子”
“要的，要的”
“打死小东洋！”
夜色渐深，山谷里的篝火映着一张张灰头土脸却充满希望的面孔。重机枪和迫击炮被小心翼翼地装箱，罐头盒堆成了小山，弟兄们穿着丛林迷彩，新发的枪上也缠着丛林迷彩，背着缴获的武器，跟着龙文章的身影，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孟烦了走在最后，他回头望了眼刚才激战的河谷，月光洒在鬼子的尸体泛着冷硬的光。
“回家……”他低声念叨着，脚下的烂泥发出“噗嗤”的声响，却似乎不再那么沉重了。
远处，隐约传来枪炮声，像某种遥远的召唤，在寂静的夜里，越来越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