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集团顶层,特殊审讯室。单向玻璃后面,苏晚和霍沉舟并肩而立。
审讯室内,福伯——林文柏,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他换下了管家的制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式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依旧清癯,只是那双曾经浑浊却透着温和的眼睛,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空洞、麻木,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灵魂己经被抽空,只剩下一具被仇恨掏空的躯壳。
他没有任何抵抗,在霍沉舟的人找到他位于城郊一处废弃钟表厂地下室的秘密据点时,他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周围是无数座或完好或残破、发出滴答声响的古董钟表,如同一个诡异的钟表王国。他只是平静地说:“我跟你们走。”
“姓名?”
“林文柏。”
“代号?”
“……兔子。”
“二十年前南城林家大火,与你什么关系?”
“那是我家。我女儿林文秀,外孙女林小雅……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枯井般的眼底深处,却翻涌着刻骨的痛苦和疯狂。
“凶手是谁?”
“苏明远。”他吐出这个名字时,枯井般的眼神终于有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是他!为了抢占我们林家的传家宝——那枚记载了重要矿脉位置的‘星陨怀表’,还有南城的地皮!他买通了我家的司机,在车里动了手脚,又趁乱放火!伪装成意外!是他!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煞白!父亲?!不!不可能!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
“证据呢?!”审讯的警官厉声问。
“证据?”林文柏发出一声凄厉又悲凉的惨笑,如同夜枭啼哭,“大火烧光了一切!能有什么证据?!但我知道!就是他!我亲耳听到那个被收买的司机酒醉后吹嘘!后来那个司机也‘意外’死了!死无对证!这就是苏明远的手段!”他的声音充满了偏执的疯狂,“我等了二十年!忍辱负重在他身边当牛做马!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看着他家破人亡!看着他断子绝孙!让他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他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后面的苏晚,眼神怨毒如蛇:“苏明远该死!他的女儿也该死!所有姓苏的都该死!我女儿和外孙女的命,要用你们苏家所有人的血来偿!医院那次没弄死他,算他命大!但没关系……我还有时间……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审讯室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毁灭的气息。
苏晚浑身冰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为这扭曲的仇恨!为她父亲背负的污名!
“他在撒谎!”苏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我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生光明磊落!”
霍沉舟按住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沉稳的力量传递过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真相,需要证据来洗刷。”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周墨和叶瑾走了进来。叶瑾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里面正是那块从她工作室取回的、被火烧毁的星陨怀表残骸。而周墨,则拿着一份泛黄的、边缘焦黑的旧文件袋。
“林文柏,”周墨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的冷静和穿透力,“你说苏明远谋夺林家的星陨怀表。那么,你认识这个吗?”他将怀表残骸推到林文柏面前。
林文柏看到那块焦黑的怀表,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痛恨,有怀念,最终化为更深的怨毒:“星陨怀表……我林家的传家宝……就是它招来了苏明远的觊觎!烧成这样……也好!也好!谁也得不到!”
“那这份文件呢?”周墨将那份旧文件袋打开,抽出里面几页同样被火燎过、却奇迹般保存下来的纸张,“这是在苏家老宅书房一个防火保险柜夹层里找到的。是苏明远先生二十年前,以私人名义秘密资助南城火灾受害者遗孤(当时仅存的林文柏)的汇款记录和书信底稿。还有……他当年动用人脉调查火灾真相的私人报告草稿。报告里明确提到,他怀疑火灾是林家生意上的死敌王氏所为,但苦于没有首接证据,且王氏势力庞大,调查被迫中断。”
周墨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审讯室:“苏明远先生从未忘记那场火灾,也从未停止过暗中照顾你这位唯一的林家遗孤。他甚至一首在追查真凶,只是……他没想到,他照顾的人,却将仇恨的矛头,对准了他和他的家人。”
林文柏如遭雷击!他猛地抢过那几页文件,枯槁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字迹!那熟悉的笔迹,确实是苏明远的!还有那些汇款记录……时间、金额……和他当年收到的匿名汇款完全吻合!
“不……不可能!这……这是伪造的!是苏明远在演戏!在赎罪!”林文柏嘶吼着,试图否定,但声音里的底气却消失殆尽,只剩下绝望的挣扎。他信仰了二十年、支撑他活下去的仇恨基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错了?他恨错了人?他这二十年的忍辱负重、处心积虑的报复……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可悲又可笑的误会?!他像个疯子一样,将恩人当成了仇人?!
“啊——!!!” 林文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嚎叫!他猛地将文件撕得粉碎!双手疯狂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枯井般的眼中,终于流下了浑浊的泪水,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彻底的疯狂!
“错了……都错了……哈哈……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他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真相大白。迟来的真相,带来的不是救赎,而是彻底的毁灭。
苏晚看着玻璃后那个瞬间崩溃、彻底疯癫的老人,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沉重的悲凉。仇恨的锁链,最终绞死了他自己。
林文柏被带走,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和精神病院的囚笼。苏晚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肩后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霍沉舟无声地站在她身边,坚实的臂膀成为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就在这时,沈清欢和陆景行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凝重和一丝……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