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尖锐的利爪，在物资仓库波纹状的铁皮屋顶下不断盘旋回响，震得谭小贤耳鼓发疼。她戴着己经磨损起毛的橡胶手套，指尖在防护服布料上来回，蹭出的声响尖锐得近乎刺耳。仰头望去，货架最顶层孤零零地摆着最后三箱 N95 口罩，包装表面的塑封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是遥不可及的希望。身后突然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护士长撞开门冲进来，白大褂下摆扬起的风带起地上的灰尘，防护面罩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如同干涸的河床：“ICU 的护目镜全碎了，三个护士被感染风险暴露！”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炸弹，瞬间在医院炸开。走廊里，刚结束轮班的医生们东倒西歪地瘫坐在长椅上，防护用具在他们脸上留下的压痕渗着血丝，像是一道道未愈的伤口。有人的防护服肘部磨出了破洞，胡乱用胶带粘着，在动作间发出细微的撕扯声。陆乘攥着手机从应急通道冲进来，西装裤腿还沾着融化的雪水，狼狈不堪：“联系了七家供应商，全部断货。” 他的声音被走廊尽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喘息声无情撕碎。紧接着，苏墨抱着还发烫的电脑出现，屏幕上跳动的物资追踪地图一片刺目的红色警示，仿佛在宣告着这场危机的严峻。
谭小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感传来的瞬间，三天前那个年轻护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当时，女孩摘下满是雾气的护目镜，额头被压得溃烂化脓的皮肤触目惊心，可她却强扯出一抹笑容，声音虚弱却坚定：“谭医生，我没事。” 此刻，她的目光机械地扫过墙角堆积如山的医疗废物，突然，一个透明的塑料标本盒闯入视线，盒身折射的光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我们自己做。”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般砸在寂静的空气中。陆乘和苏墨对视一眼，眼中同时燃起斗志，异口同声道：“我联系工厂！”“我建模设计！”
凌晨两点，实验室俨然化作了没有硝烟的战场。窗外呼啸的北风拍打着玻璃，发出阵阵呜咽，仿佛在为这场艰难的战斗哀鸣。苏墨将 3D 打印机的转速调到极限，机械臂运转的嗡鸣声与风声交织，震得桌上的图纸微微发颤。他的镜片很快蒙上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可指尖却依旧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设计图里的护目镜框架在屏幕上不断变换角度 —— 既要保证密不透风的防护性，又得预留出足够的空间涂抹防雾涂层。陆乘的手机始终紧贴着耳边，在十余个通话窗口间来回切换，喉咙因长时间嘶吼变得沙哑。终于，他说服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塑料厂紧急复工：“原料必须用医用级 PC！少一点杂质都不行！” 此时的他，领带早不知丢在何处，衬衫领口大敞着，露出里面微微起伏的胸膛。
谭小贤带着护士们在消毒间支起临时工作台。滚烫的热熔胶枪在众人手中灵活飞舞，融化的胶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将塑料片与松紧带牢牢熔合。“嘶 ——” 有个实习护士不小心被胶枪烫到手指，她倒吸一口凉气，却只是随意甩了甩手，又迅速投入到制作中。“谭医生，这个鼻梁夹的弧度够吗？” 老护士长举着半成品凑过来，她满头白发上沾着细小的塑料碎屑，像是落了一层霜，防护面罩边缘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就在这时，仓库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原本就紧绷的神经。众人闻声冲过去，看到新来的年轻医生正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捡拾摔碎的护目镜残片，锋利的玻璃划开了他的指缝，血珠不断渗出，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晕染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我... 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修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防护面罩因剧烈的喘息蒙上厚厚的白雾，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谭小贤快步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别碰，我来。” 她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接过玻璃碎片时，记忆突然闪回穿越初到现代的场景 —— 那时在急诊室处理伤口，面对的只是个体的伤痛，而此刻，整个医疗系统都在这场危机中 “流血”。
陆乘的车在凌晨西点缓缓驶入医院，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车厢里塞满了连夜赶制的原材料，堆得几乎看不到挡风玻璃。他的大衣口袋露出半截火腿肠包装纸，边角还沾着油渍，显然又是忙得没顾上吃饭。“塑料厂的工人知道是做防护用具，” 他抹了把脸上混着雨水和汗水的水渍，声音里带着疲惫与感动，“三十个人轮班，机器都烧得冒黑烟，可没一个人喊累。” 苏墨同步调出实时数据，3D 打印的护目镜己完成 127 副，经过压力测试的合格率达到 92%。但他随即皱起眉头，语气沉重：“但口罩... 熔喷布缺口还是太大，根本不够用。”
谭小贤盯着桌上摊开的古籍，眼神专注而执着。突然，《备急千金要方》里 “以绢帛多层制面罩” 的记载跃入眼帘，像是黑暗中的明灯。她猛地抓起实验台上的无纺布，又扯过医用纱布，将它们层层叠放，随后用紫外线灯反复消毒。当她忐忑地将自制口罩戴在脸上时，陆乘立刻递来空气检测仪。“过滤效率 68%！” 他的声音里满是惊喜，“虽然比不上 N95，但至少能撑过燃眉之急！”
天蒙蒙亮，灰蒙蒙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医院。第一批自制防护用具分发到各个科室。呼吸科主任小心翼翼地摸着护目镜上精细的防滑纹路，眼眶瞬间泛红：“这鼻梁垫... 是照着亚洲人脸型设计的？” 一旁的苏墨眼镜歪在鼻梁上，笑着点头，却因过度疲惫眼前一黑，险些栽倒。陆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先补点糖分，别晕过去。”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中，谭小贤站在走廊中央，看着戴着自制护目镜、口罩穿梭忙碌的医护人员。他们的装备没有标准防护用具那般专业、美观，但每个人眼神里重新燃起的希望，比任何光芒都耀眼。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塑料厂老板发来的视频 —— 车间里，工人们满脸疲惫却又兴奋地举着新制的防护面罩欢呼，背景墙上用红漆醒目的写着 “向白衣天使致敬”，每个字都饱含着浓浓的敬意。
暮色渐渐笼罩城市，第二批物资到位。这次除了塑料片，还有不知从哪搜罗来的蕾丝花边，柔软的布料泛着淡淡的光泽。送物资的工人笑着解释：“这样能让口罩边缘更贴合女性医护人员的脸型，她们戴着也能舒服些。” 谭小贤轻轻摸着布料，想起白天那个被烫伤的实习护士，此刻的她，应该正戴着大家一起制作的护目镜，坚守在隔离病房，与病魔顽强抗争。
深夜，办公室里堆满了设计图、草稿纸，一片狼藉。陆乘、苏墨和谭小贤瘫坐在椅子上，像是几尊雕塑。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却少了往日的热闹与喧嚣，显得格外寂静、冷清。“明天我去趟纺织厂，” 陆乘咬着笔杆，眼神坚定，“听说他们库存有抗菌面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苏墨己经强撑着疲惫，在电脑上绘制升级版护目镜的图纸，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可拆卸的防雾膜，每一笔都凝聚着他的智慧与心血。谭小贤则翻开新的古籍，书页泛黄，带着岁月的气息，她试图从千年的智慧中，寻找更多攻克难题的灵感。
突然，警报声再次响起，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众人心里一紧，可仔细一听，不是物资告急的信号，而是新一批患者康复出院的消息。楼下很快传来阵阵欢呼声，透过窗户，他们看见康复者们举着写有 “谢谢白衣天使” 的横幅，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容。那些自制的防护用具，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 它们不仅是保护生命的坚固屏障，更是所有人携手并肩、共同作战的有力见证。谭小贤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无论多么艰难的时刻，都一定能挺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