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长白山,夜幕如浓稠的墨汁倾泻而下,将连绵的山脉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呼啸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冰碴,如同无数钢针,狠狠地砸在野战医院的洞口伪装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这座由天然山洞改建而成的医院,此刻正安静地蜷缩在山坳深处,仿佛一头疲惫的巨兽,却不知危险己悄然逼近。
山洞内,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潮湿的岩壁上摇曳不定,将医疗器械的影子拉得扭曲而诡异。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汗臭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林薇坐在赵铁柱的病床边,双手紧紧攥着少年满是血痂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却像是死神的倒计时。林薇的目光死死盯着仪器上跳动的数字,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她的心。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三天前的画面——小石头那被龟田刺刀刺穿的胸膛,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而如今,赵铁柱也生死未卜。“铁柱,你醒醒......”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被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呛得发疼。
洞外,老炮跺着脚,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气,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这鬼天气,龟田那孙子要是敢来,老子非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他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东北口音,却难掩声音里的焦虑。鹰眼沉默地倚在洞口,手中的步枪被他擦得锃亮,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泥鳅则像只灵活的猴子,在洞口附近来回穿梭,不时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声响。
突然,山洞深处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林薇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只见值班医生跌跌撞撞地冲出手术室,白大褂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渍,原本整齐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
“快!隔离!是瘟疫!”医生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在山洞里回荡,“三床的伤员突然开始呕血,体温41度,和三天前截获的病毒资料症状一模一样!”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原本安静的病房瞬间炸开了锅。伤员们惊恐地挣扎着想要起身,输液管被扯得七零八落,痛苦的呻吟和恐惧的尖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绝望的乐章。
林薇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猛地站起身,朝着临时搭建的水源区冲去。五个铁皮水桶整齐地排列在角落,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她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深吸一口气,拧开了第一桶的木塞,一股淡淡的水腥味扑面而来,似乎并无异样。但当她拧开第三桶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钻入鼻腔——那味道像极了三天前在龟田文件盒里闻到的防腐剂气味,令人作呕。
“取显微镜!”林薇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难掩其中的颤抖。她迅速扯开急救包,用注射器抽取水样。载玻片在煤油灯下泛着幽蓝,当她透过目镜看清那些蠕动的病毒颗粒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那些呈樱花状的病原体正在疯狂分裂,与情报中“樱花病毒”的形态丝毫不差。“是龟田!他对水源下手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剂量虽小,但足够让恐慌像野火一样蔓延......”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个自称“小李”的护士跌跌撞撞地跑来,发梢还沾着雪粒,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林干事!三号病房有伤员抽搐!”她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但林薇却敏锐地注意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林薇的心中警铃大作,一种本能的警惕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走进病房的瞬间,林薇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这与野战医院单调的消毒水味格格不入。她刚要开口询问,冰冷的枪管己经抵住了她的太阳穴:“林干事,跟我走一趟吧,龟田大佐想见你。”伪装成护士的间谍扯下假睫毛,露出眼尾狰狞的疤痕,脸上原本甜美的笑容瞬间扭曲成恶毒的狞笑,“真可惜,你发现得太晚了。”
林薇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想起三天前在指挥部,正是这个“小李”主动要求调往野战医院。当时她还笑着说“想多照顾伤员”,那温柔的话语此刻却在记忆里扭曲成毒蛇的信子。“你是什么时候......”林薇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从你在鹰愁崖发现龟田的秘密开始。”间谍用枪管挑起林薇的下巴,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得意,“大佐说过,聪明的女人最危险。”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了暴戾,“但再聪明也逃不过子弹!”
千钧一发之际,洞外传来鹰眼标志性的枪响。子弹擦着间谍的耳畔飞过,在岩壁上溅起火星。“放下武器!”鹰眼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间谍咒骂着扣动扳机,却在同时拉响了腰间的手雷。林薇本能地侧身扑向窗边,巨大的爆炸声如惊雷般响起,气浪将她掀翻在地,强烈的冲击让她眼前一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硝烟散去时,林薇的耳鸣还在嗡嗡作响,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盘旋。她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左肩传来钻心的疼痛——弹片穿透了皮肉,鲜血正顺着手臂缓缓流下,染红了她的军装。“林姐!”泥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脚步声急促而慌乱。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赵铁柱突然剧烈抽搐,他的身体在床上不停地翻滚,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在抓着什么救命稻草。最终,他的手死死抓住林薇染血的衣襟,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樱......花......湖底......”少年的瞳孔依然涣散,却用尽全身力气将什么塞进她掌心。林薇低头一看,是枚刻着樱花图案的铜钥匙,边缘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洞外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夹杂着日语的嘶吼。林薇攥紧钥匙冲出门,正看见龟田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那个恶魔穿着笔挺的军装,军刀上的樱花纹泛着冷光,他举起望远镜对准医院,嘴角勾起熟悉的狞笑:“好戏,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充满了得意和阴毒。
此时的医院内,感染病毒的伤员开始出现幻觉,他们眼神呆滞,面色青紫,疯狂地撕扯着绷带,哭喊着要“逃离这个鬼地方”。老炮举着机枪扫射涌来的敌人,却听见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那些被病毒侵蚀的战友,正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嘴角溢出黑色的脓血,一步步向他逼近。
林薇望着混乱的战场,突然明白龟田真正的阴谋。他根本不在乎这几桶病毒能杀死多少人,他要的是让恐惧在队伍中蔓延,是让他们在自相残杀中失去反抗的意志。而那枚樱花钥匙,又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冰湖之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当月光再次照亮冰湖时,龟田己经站在湖岸的阴影里。他摸出怀表,表盘内侧是张泛黄的照片——穿着和服的少女倚在樱花树下,笑容纯真而灿烂。“美惠子,很快整个中国都会开满樱花。”他对着照片轻声呢喃,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便被疯狂和残忍取代。然后,他将怀表贴在胸口,转身走向藏在山洞里的病毒实验室。在那里,装满病毒的试管正在恒温箱中轻轻摇晃,等待着毁灭一切的时刻。而在医院里,这场由病毒引发的灾难,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