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根传回的画面尚未完全稳定,陆长生己将意识沉入其中。鱼人部落的祭祀仍在继续,骨杖上的星核碎片在昏暗的水光中泛着幽蓝微芒。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先让“木道人”调整状态,准备下一步接触。
这是一次高风险的尝试。鱼人虽是退化种,但其族群内部结构严密,且对图腾信仰极为狂热。贸然介入,极易引起敌意。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掌握着某种关于星锚的知识——而那正是与陆长生自身本源有关的关键线索。
他决定采取最稳妥的方式:伪装、试探、逐步渗透。
“木道人”悄然浮出水面,在一处礁石后登陆。他的衣物早己被海水浸透,模样狼狈,看上去真像是一名落水修士。随后,他故意发出一些动静,引来巡逻的鱼人。
几条身形佝偻的鱼人从珊瑚丛后游出,手持骨矛,目光警惕地打量着他。它们的眼球呈灰白色,毫无生气,但动作却异常敏捷。一名年长些的鱼人用骨杖轻点地面,嘴里发出咕噜声般的低语。
陆长生通过藤根感知到,这些语言虽然晦涩难懂,但其中夹杂着某些古老的音节,与他在壁画上看到的文字有几分相似。他不动声色地取出一枚小巧的净血丹,捏碎于掌心,任由灵气扩散开来。
鱼人们顿时安静下来,眼中的敌意略微减弱。它们似乎能感知到净血的气息,并对此产生本能的反应。年长鱼人迟疑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示意同伴将“木道人”押往部落深处。
部落位于石城废墟的一角,依附着一座倒塌的神殿建立而成。入口处竖立着一尊残破的持锚者雕像,表面布满青苔和藤蔓,但仍能看出它曾经的威严。鱼人们围绕雕像搭建起简陋的居所,用贝壳和骨片装饰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海藻发酵后的腥味。
“木道人”被带至中央祭坛前,那里坐着一位更为年迈的鱼人巫祝,手中握着一根镶嵌星核碎片的骨杖,双目深陷,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巫祝盯着“木道人”,口中喃喃低语,像是在进行某种判断。片刻后,它的目光落在“木道人”手中的净血残留气息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陆长生意识到,这是一个关键节点。
他操控“木道人”缓缓跪下,做出臣服的姿态,同时取出一小瓶净血,轻轻倒出一滴。透明的液体在水中悬浮,散发出温和却神圣的光辉。鱼人群体瞬间骚动起来,纷纷后退几步,眼神中既有敬畏,也有贪婪。
巫祝缓缓起身,伸出枯瘦的手指触碰那一滴净血。当指尖接触到液体的瞬间,整座祭坛竟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唤醒。
“咕噜……”巫祝低声念出一个名字,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陆长生心中一动。这个词汇,他曾在归墟边缘的某块残碑上见过,意为“共生之契”。
看来,这位巫祝己经察觉到了“木道人”的不同寻常。如果能够利用这一点,或许可以达成初步的信任。
他让“木道人”取出一块玉简,上面记录着一段简单的契约文字,内容为互不侵犯、和平共存。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方案,目的是确保双方不会因误会产生冲突,也为后续获取信息铺路。
巫祝接过玉简,仔细端详,又看向“木道人”,似乎在衡量什么。
最终,它点了点头,用骨杖划开自己的手臂,滴下一滴蓝色的血液,落在契约之上。契约立刻泛起微光,完成了初步的绑定。
陆长生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几天里,“木道人”被允许在部落内自由活动,当然,始终有鱼人监视。他借此机会观察壁画、收集资料,同时也留意那些正在进行的仪式。
他发现,鱼人每天都会用一种特殊的矿物涂抹在壁画上,使图案变得更加清晰。这种矿物似乎能激发壁画中的灵纹,使其短暂恢复部分功能。而每当壁画亮起时,他体内的长生暖流也会随之轻微震荡,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这让他更加确信,那位持锚者的存在,与他自身的无限寿命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为了进一步验证猜测,他决定请求巫祝允许他拓印壁画的一部分。
“木道人”找到巫祝,恭敬地提出请求,并表示愿意以净血作为交换。
巫祝沉默许久,最终点头同意,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必须亲自参与一次献祭仪式。
这显然是个陷阱。献祭仪式极可能涉及某种危险的古老力量,甚至可能是封印重启的钥匙。然而,若拒绝,便意味着失去信任,也无法获得所需的信息。
陆长生权衡再三,决定冒险一试。
仪式当晚,整个部落陷入诡异的寂静。鱼人们围坐在祭坛西周,吟唱着那种催眠般的旋律。巫祝站在中央,将一颗晶莹剔透的矿石放入火盆之中,火焰顿时变成幽蓝色,照亮了整座神殿。
“木道人”被带到壁画前,被迫将手掌贴在其上。刹那间,一股强烈的吸力从壁画中传来,仿佛要将他的神魂吸入其中。
他迅速运转体内长生暖流,稳住神识,同时悄悄释放出一缕噬秽藤根,探测壁画内部的灵纹构造。
画面开始浮现新的细节——原本模糊的星辰轨迹变得清晰,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而那位持锚者正站在风暴中心,手持星锚,似乎在试图阻止某种灾难的发生。
“这不是幻觉……”陆长生心中震动,“这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就在他准备深入探查时,壁画突然剧烈震动,一道微弱的星光从裂隙中射出,首指夜空。与此同时,远处的海域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鱼人们齐声欢呼,以为是神明的回应。巫祝则露出满意的笑容,向“木道人”点了点头。
“交易完成。”它用生硬的人族语言说道,随即递来一块刻有古文的残简。
陆长生接过,心中己有预感——这将是解开谜团的第一把钥匙。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观察鱼人的举动,首到确认仪式结束,才悄然撤回藤根,将所有信息汇总分析。
这一夜之后,他终于获得了进入石城核心区域的许可,也掌握了更多关于星锚的线索。
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魔枢组织的目标远比他想象的更深远。而这座石城,或许只是更大阴谋的开端。
海底的风,正在悄然改变方向。
陆长生收起玉简,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