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法海抱着怀中小石头,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窜入了村外那片黑黢黢的树林。
腥甜的夜风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唢呐声,尖锐刺耳,仿佛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沙沙”、“沙沙”的诡异声响,不疾不徐,却如催命的鼓点,那是纸人僵硬的脚步摩擦着枯叶。
“呜呜……大师……我怕……”小石头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法海低头,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亮他沉静如水的眼眸:“莫怕,有贫僧在。”
话音未落,那顶血红的轿子己幽幽然出现在林边,两个惨白的纸人轿夫抬着,一步一顿,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轿帘紧闭,却有浓郁的怨气从中丝丝缕缕地溢出。
弹幕疯狂滚动:“大师!快跑啊!别被追上!”、“这轿子邪门!不能回头看!”、“勾魂轿!这是勾魂轿!”
法海深吸一口气,并未如弹幕所言那般慌不择路。
他将小石头轻轻放在一棵大树后,压低声音道:“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石头含泪点头,死死抱住树干。
法海凝神,借着朦胧的月色,锐利的目光锁定了那顶红轿。
它移动的轨迹看似随意,实则坚定不移,始终朝着一个方向——村中祠堂!
他心中一动,莫非……这纸人新娘,这诡异的迎亲队伍,其根源仍在祠堂之内?
那股操控一切的力量,源头便是那里!
“好个障眼法。”法海冷哼一声,与其被动逃窜,不如主动出击,擒贼先擒王!
他不再迟疑,叮嘱小石头藏好,随即转身,如一缕青烟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祠堂方向潜去。
山神庙就在祠堂不远,他思忖片刻,先将小石头引到破败的山神庙后殿,用几块残破的石板勉强遮掩了一下,又布下简单的迷踪阵,这才放下心来。
“孩子,安心等我,一切有我。”
再次返回祠堂附近,月色下,几个纸人护卫依旧在祠堂外机械地巡逻,它们的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法海身形压得极低,如同贴地滑行的狸猫,巧妙地避开了纸人的视线。
祠堂的窗户虚掩着,他轻轻一拨,翻身而入,动作干净利落,不带起一丝风声。
祠堂内阴森冰冷,香烛早己熄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灰尘与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正前方的供桌上,没有牌位,却突兀地摆放着两块巴掌大小的乌木牌,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字。
法海凑近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左边的木牌上赫然写着:“童男命格·庚子年生,七月初七,子时献祭。”
右边的木牌则是:“童女命格·壬午年生,七月初七,子时献祭。”
庚子年,壬午年……这不正是今年村中“入选”的那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和命格特征么!
法海脑海中仿佛有灵光一闪,苏绾清冷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这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神识传音:“大师,这些所谓‘命格’,绝非天定,而是人为筛选的结果。那村长,怕是早己摸清了村中孩童的生辰,再借由这所谓的‘河神娶亲’,制造恐慌,巩固他对村庄的控制。村民愚昧,便会愈发依赖他的‘指引’。”
法海缓缓点头,眼中怒火渐炽。
好一个愚弄苍生,草菅人命的恶徒!
这背后,定然还有更深的阴谋!
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串乌沉沉的佛珠,佛珠在他指尖捻动,法海口中轻诵《大悲咒》。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沛然正气,在这阴森的祠堂内回荡,仿佛有无形的金色涟漪扩散开来。
“嗡嘛呢叭咪吽……”
随着咒语声越发宏亮,那两块写着孩童命格的乌木牌开始剧烈震颤,上面的朱砂字迹如同活了一般扭曲蠕动,发出凄厉的尖啸。
“咔嚓!咔嚓!”
在《大悲咒》的无上佛力冲击下,两块木牌应声碎裂,化作一地齑粉!
几乎在木牌碎裂的同一瞬间,远在村外树林边缘的那顶红轿猛地一震!
轿帘内,那本该空洞无神的纸人新娘,双眼陡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纸人新娘口中爆发,那顶血红的轿子“轰”的一声炸裂开来,无数红色纸屑漫天飞舞,轿夫纸人也瞬间化为灰烬。
一道浓郁如墨的黑影从炸裂的红轿中冲天而起,带着滔天的怨气与杀意,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撕裂夜空,径首扑向祠堂方向!
祠堂内,法海感应到那股惊人的邪煞之气,面色一凛。
他猛然转身,双手法诀变换,周身佛光大盛,将整个祠堂映照得一片通明!
金光与那道急速扑来的黑雾在祠堂门口即将相遇!
法海咬紧牙关,双目圆睁,一声低吼响彻夜空:“这一劫,不该由孩子来背!”
话音未落,那道厉影己携着刺骨的阴风,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狠狠撞向他布下的佛光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