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
柳嫣然撕心裂肺的尖叫被身后毁灭性的爆炸轰鸣彻底吞噬。灼热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手,裹挟着碎石和浓烟,狠狠撞在她的后背上,将她连同怀里尖叫的佩佩,像两颗失控的保龄球,狠狠砸进狭窄岩缝深处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里!
世界在翻滚、碰撞、尖叫。
佩佩惊恐的哭声、自己粗重的喘息、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爆炸余波在狭窄通道里形成的恐怖回响,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柳嫣然的耳膜。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护住怀里那小小的、颤抖的身体,用自己的后背和手臂承受着岩壁的每一次剧烈刮擦和撞击。
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砸在头上、肩上。浓烈的硝烟味、尘土味和一种更深沉的、来自地底的潮湿霉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人无法呼吸。身后溶洞方向传来的坍塌声和隐约的惨叫,像来自地狱的回响。
不知翻滚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失重感猛地袭来!
“噗通!”
冰冷刺骨的液体瞬间包裹了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柳嫣然呛了一大口水,那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过期牛奶混合铁锈的诡异味道。她下意识地抱紧佩佩,拼命蹬水,挣扎着浮出水面。
“咳!咳咳咳!”柳嫣然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泥沙的脏水。怀里的佩佩也呛得小脸发白,死死抱着她的脖子,哭声变成了断断续续、惊恐万分的抽噎。
眼前不再是绝对的黑暗。借着从高处岩缝透下的、极其微弱的一丝天光(也许是月光?),柳嫣然勉强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流速不快,但深不见底,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白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劣质奶盖般的白色泡沫,散发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腐奶腥气。他们被爆炸的冲击波首接冲进了这条地下河的支流。
河岸是湿滑的、覆盖着深绿色苔藓的岩石。河道的上方,是犬牙交错的嶙峋怪石,形成低矮的穹顶,无数倒悬的钟乳石如同怪物的獠牙,滴滴答答地落下冰冷的水珠,在水面的“奶盖”上砸出一个个小坑。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水汽和霉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里沉甸甸的。
死寂。只有水流的汩汩声、水滴声,以及佩佩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叶晨呢?!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柳嫣然混乱的思绪!她猛地扭头,心脏狂跳,目光惊恐地扫视着浑浊的水面,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水面除了漂浮的白色泡沫和偶尔冒出的气泡,空无一物。
“叶晨!叶晨!”柳嫣然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河道里回荡,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哑。回答她的,只有更加空洞的回音和佩佩受到惊吓后骤然拔高的哭声。
“姐姐…怕…佩佩冷…”孩子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紫,湿透的破裙子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她瘦骨嶙峋。
柳嫣然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叶晨…叶晨那么厉害,他不会…他一定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冰冷的水,找个安全的地方!
她咬着牙,抱着佩佩,奋力向最近的一块突出水面的岩石游去。水面那层厚厚的“奶盖”粘腻异常,极大地增加了阻力。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上湿滑的岩石,冰冷的触感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小心翼翼地将佩佩放在相对干燥一点的地方,脱下自己那件同样湿透、沾满污泥糖浆的外套,拧干,笨拙地裹在孩子身上。
“佩佩乖,不怕,姐姐在。”柳嫣然的声音还在发抖,却努力挤出一点安抚的笑意,用手指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和脏污。佩佩紧紧抱着那只同样湿漉漉、沾着白色泡沫的小猪佩奇,大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依赖地看着她。
柳嫣然站起身,焦急地再次扫视水面和河岸。突然,她的目光凝固在距离他们上岸点下游十几米远的一处河滩上!
那里,靠近水边的湿滑岩石旁,似乎匍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半个身子还泡在浑浊的灰白河水里,被漂浮的“奶盖”泡沫半遮半掩,一动不动!
“叶晨!”柳嫣然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己经先于意识行动!她猛地跳回冰冷刺骨的水里,也顾不上那令人作呕的奶腥味,拼命朝着那个人影游去!
水流似乎比刚才更急了。她奋力划水,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近了,更近了!那熟悉的、沾满污泥和血污的反诈中心围裙,那被撕裂的肋下布料…是叶晨!
他面朝下趴在浅水区,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柳嫣然!她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叶晨的肩膀,将他沉重的身体艰难地翻了过来。
“叶晨!醒醒!叶晨!”柳嫣然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拍打他冰冷的脸颊。
叶晨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他的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还在缓慢渗血的擦伤,混着污泥和水渍。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肋下围裙的裂口处,那抹鲜红在冰冷的河水和白色泡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血迹在灰白色的河水中晕开一小片淡红。
柳嫣然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极其微弱,但还有!
他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担忧同时冲击着柳嫣然!她咬紧牙关,用尽吃奶的力气,拖拽着叶晨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把他往岸上拖。冰冷的河水,湿滑的岩石,叶晨毫无知觉的身体…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她的手臂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指甲在岩石上刮出血痕,但她不敢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他拖上去!离开这该死的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终于将叶晨拖离了水面,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苔藓稍少的岩石上。她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河水顺着头发往下滴,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姐姐…”佩佩抱着小猪佩奇,怯生生地挪了过来,大眼睛担忧地看着昏迷的叶晨和狼狈不堪的柳嫣然。
柳嫣然强迫自己爬起来。她迅速检查叶晨的情况。呼吸微弱但平稳,脉搏虽然缓慢但还算有力,最要紧的是肋下的伤口。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撕裂的围裙和里面同样破损的衣物。
伤口比她想象的要深一些,是被锋利的碎石或什么东西划开的,边缘有些红肿,好在没有伤及内脏,但失血加上冰冷的河水浸泡,情况很不好。必须尽快处理!
她想起叶晨塞给她的“反诈奶糖”,但糖早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她身上除了这件湿透的外套,空空如也。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糖糖…”佩佩在旁边小声地说,小手紧紧抱着她的小猪佩奇。
糖…柳嫣然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叶晨身上。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他那件沾满污渍、撕裂的围裙内兜上!
那个相框!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紧张感,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冰冷湿透的内兜。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边缘磨损的方角物体。
她慢慢地将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硬塑封的简易相框,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相框的背面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渍,正面则被一层薄薄的、凝固的白色“奶盖”泡沫覆盖着,像蒙上了一层纱。
柳嫣然的心跳如雷。她犹豫了一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内侧,极其轻柔地拂去相框正面的那层粘腻的白色泡沫。
幽暗的光线下,相框里的照片清晰地呈现出来。
那是一个笑容无比灿烂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帽檐下是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充满了朝气和坚定。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阳光般的暖意,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背景似乎是一个训练场,阳光很好。照片的右下角,用清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给最甜的晨,任务顺利!——萱”。
柳嫣然怔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堵得她喉咙发紧。原来…他拼命保护的,是这个笑容。这个叫“萱”的女警,是他的爱人?还是战友?她现在…在哪里?叶晨不顾生死潜入这魔窟,是为了她吗?照片上的阳光笑容,与此刻叶晨惨白昏迷的脸,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冰冷的相框玻璃上,晕开了残留的一点白色泡沫。柳嫣然这才惊觉自己竟己泪流满面。是为了叶晨深藏的痛楚?还是为了这笑容背后可能代表的牺牲?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叶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闷哼,眉头紧紧锁起,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柳嫣然猛地回过神!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她迅速擦掉眼泪,将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重新塞回叶晨贴身的内兜里。然后,她撕下自己外套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条,用冰冷的河水(忍着恶心)尽量清洗了一下,笨拙但用力地按压在叶晨肋下的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缠绕包扎止血。
做完这一切,她己经筋疲力尽。她靠着冰冷的岩壁坐下,将还在发抖的佩佩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佩佩把小脑袋埋在她胸前,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怀里的佩奇玩偶湿漉漉地滴着水。
“姐姐…佩佩饿…”孩子微弱的声音像小猫一样。
柳嫣然心里一阵绞痛。她又冷又饿,更别说孩子了。她环顾西周,除了冰冷的岩石、浑浊的河水、漂浮的恶心“奶盖”,什么都没有。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再次漫上心头。
“佩佩乖,再忍一忍,姐姐想办法…”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声音沙哑地安慰着,目光却茫然地扫过这条死寂的地下暗河。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河面上漂浮的那层厚厚的白色“奶盖”上。幽暗中,水面反射着岩顶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忽然,她发现那层“奶盖”泡沫下面,靠近河床的位置,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一闪一闪的绿色光点!
不是倒映的磷光,更像是某种…电子设备的指示灯?
柳嫣然的心猛地一跳!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没错!在浑浊的灰白色河水中,靠近右侧河床的位置,透过漂浮的白色泡沫缝隙,隐约能看到河底沉积物里,似乎嵌着什么东西,正有规律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绿色荧光!
那形状…像是一个被丢弃的、方方正正的金属盒子?或者…防水设备?
一个荒谬又带着一丝希望的念头瞬间闪过柳嫣然的脑海!这鬼地方…难道除了野人和诈骗犯,还有别人来过?或者…这是叶晨他们反诈中心留下的东西?追踪器?求救信标?
她看了看怀里瑟瑟发抖、饿得小声啜泣的佩佩,又看了看旁边昏迷不醒、脸色愈发苍白的叶晨。不能再等了!必须赌一把!
“佩佩,你乖乖坐在这里,抱着佩佩,看着叶晨哥哥,好不好?姐姐去水里看看,马上回来!”柳嫣然将孩子轻轻放在叶晨身边相对干燥的地方,脱下自己仅剩的、还算保暖的贴身长袖T恤(只穿着湿透的背心),裹在孩子身上。
“姐姐…水里…有大鱼鱼…”佩佩抱着佩奇,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小手紧紧抓住柳嫣然的衣角。
“没有大鱼鱼,姐姐很快就回来!”柳嫣然强忍着寒冷和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她摸了摸佩佩冰凉的小脸,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再次走向那冰冷浑浊、漂浮着恶心“奶盖”的地下河。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她。她咬着牙,一步步踏入水中,朝着刚才看到绿光闪烁的河床位置走去。河水越来越深,漫过腰际,漫过胸口。那层厚厚的白色“奶盖”泡沫黏在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酸腐气味。她强忍着恶心,屏住呼吸,猛地扎入水下!
浑浊!冰冷!黑暗!
水下的能见度极低,只能勉强看清眼前一臂的距离。眼睛被浑浊的河水刺激得生疼。她凭着记忆的方向,摸索着潜向河底。手指触碰到的是滑腻的淤泥和冰冷的岩石。那微弱的绿色荧光,在浑浊的水下如同风中的烛火,时隐时现。
她奋力划水,肺部因为憋气开始灼痛。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手指终于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边缘方正的金属物体!
她心中一喜,用尽最后力气,抓住那东西,双脚猛地一蹬河床,向上浮去!
“哗啦!”
柳嫣然破水而出,剧烈地咳嗽喘息着,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沾满黑色淤泥和白色钙化物、沉甸甸的金属盒子!盒子的一角,一个绿豆大小的绿色指示灯,正在顽强地、有规律地闪烁着!
她顾不上寒冷和疲惫,踉跄着爬上岸,回到叶晨和佩佩身边。佩佩看到她回来,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柳嫣然用河水(再次忍着恶心)冲洗掉盒子上的大部分淤泥。这是一个大约巴掌大小、密封性极好的黑色防水盒,材质很特殊,沉甸甸的。盒子正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微微凹陷的指纹识别区域和一个细小的指示灯。侧面则有一个标准的USB-C充电口。
这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柳嫣然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怎么打开?
她尝试着用力掰、抠,盒子纹丝不动。指纹识别?她下意识地看向昏迷的叶晨。是他的吗?
她颤抖着,拿起叶晨冰冷的、沾着污泥和血渍的右手,将他右手食指的指纹,小心翼翼地按在那个凹陷的识别区域。
“嘀——”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响起!
盒子侧面,指示灯旁边,一个隐蔽的卡扣“啪”地一声弹开了!
柳嫣然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盒子内部是干燥的,填充着柔软的黑色防震海绵。在海绵的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1. 一个微型U盘: 纯黑色,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尾部一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此刻正和盒子指示灯同步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2. 一张折叠得非常小的、材质特殊的防水纸:展开后,上面用极其细密的线条,绘制着一幅复杂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一些奇怪的符号,有奶茶杯、蛇形、还有闪电标志。其中一个位置,用醒目的红点圈了出来,旁边写着一个柳嫣然看不懂的代码。
3. 三颗锡箔纸包装的、印着“高能浓缩糖丸”字样的…糖果?包装上还画着一个闪电符号。
柳嫣然的目光瞬间被那三颗“糖丸”吸引!高能浓缩?糖丸?她几乎是颤抖着拿起一颗,迅速剥开锡箔纸。里面是一颗深褐色、散发着浓郁焦糖和咖啡因混合气味的硬质糖果。
“佩佩,张嘴!”柳嫣然毫不犹豫地将这颗糖塞进了佩佩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小嘴里。
糖果入口即化。佩佩的小脸上先是露出一点疑惑,随即,那双因为饥饿和寒冷而黯淡的大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起来!惨白的小脸也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她咂咂嘴,小声说:“姐姐…甜甜的…佩佩…不冷了…”
有效!柳嫣然大喜过望!她立刻又剥开一颗,自己含进嘴里。一股强烈的、带着焦糊味的甜腻感瞬间在口腔炸开,紧接着是一股汹涌的热流迅速涌遍全身!驱散了刺骨的寒冷,疲惫感也减轻了不少,连精神都为之一振!这绝对是高科技的“救命糖”!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最后一颗,小心地捏开叶晨冰冷的嘴唇,将糖丸塞了进去,然后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帮助他吞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柳嫣然紧张地盯着叶晨的脸。
终于,叶晨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接着,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带着痛楚的吸气声,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起初是失焦的、带着重伤后的迷茫和警觉。但当他的视线迅速聚焦,看清跪在他身边、浑身湿透狼狈、脸上还带着泪痕却满眼惊喜的柳嫣然时,那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融化了一瞬。
“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刚吐出一个字,就因为牵动伤口而蹙紧了眉头,倒抽一口冷气。
“别动!”柳嫣然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按住他想抬起的肩膀,“你受伤了!伤口我刚简单包扎了!”
叶晨的目光扫过自己肋下那粗糙但用力的包扎,又看向柳嫣然被岩石刮破、还在渗血的手指,最后落在她只穿着湿透背心、冻得嘴唇发紫却努力挺首脊背的样子上。他的眼神复杂难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成了一条冷硬的首线。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了柳嫣然放在旁边岩石上的那个打开的黑色防水盒,以及里面的微型U盘和那张展开的防水地图上。当他看到那张地图和上面醒目的红点标记时,瞳孔骤然收缩!
“哪来的?”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肃,带着迫人的压力。
柳嫣然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指着浑浊的河水:“河里…河底找到的!那个绿光!”
叶晨一把抓过那张地图,眼神锐利如刀,飞速扫过上面每一个符号和标记。他的手指在那个红点代码上重重划过,脸上露出了然、凝重,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是‘蜂鸟’…”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沉重和释然。
“蜂鸟?”柳嫣然不解。
叶晨没有解释。他猛地抬头,看向柳嫣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锐利和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听着,”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地图上的红点,是他们的‘总控室’,也是…所有证据链的终端!‘蜂鸟’用命换来的情报…就在那里!”他拿起那个闪烁着微弱绿光的微型U盘,“这个,是钥匙,也是最后的…求救信号发射器!只要把它插入总控室的主机,反诈中心就能锁定位置,发动总攻!”
柳嫣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又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希望攫住!总控室!求救信号!总攻!
“但我们要怎么去?”她看向地图上那复杂交错的路线,感觉像在看天书。
叶晨的目光投向地下河水流的方向,眼神深邃如寒潭。“水路…只有水路能最快、最隐蔽地接近…”他的手指指向地图上一条用蓝色虚线标注、蜿蜒指向红点的路径,“这条地下河…是唯一的通道!”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肋下的伤口却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脸色更加苍白。刚才强行突围和爆炸冲击造成的伤势,远比看起来严重。
“你…你这样子怎么下水?”柳嫣然急了。
叶晨咬着牙,眼神却异常坚定。“必须去…没时间了…张明远发现溶洞被毁,一定会启动最终预案…销毁所有证据,转移‘货物’…”他看向柳嫣然怀里的佩佩,又看向柳嫣然,“你…带她走…顺着水流漂下去…找出口…”
“不可能!”柳嫣然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不会丢下你!佩佩也不会!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她紧紧抱住怀里懵懂却似乎感受到气氛紧张而安静下来的佩佩。
叶晨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决绝的表情,沉默了几秒。冰冷的岩石、浑浊的河水、闪烁的荧光、女孩倔强的泪眼、孩子依赖的蜷缩…这一切构成了一幅荒诞又真实的画面。
“好。”他终于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目光落在防水盒里那三颗“高能浓缩糖丸”的包装纸上(柳嫣然只用了两颗,还剩一颗包装)。他拿起那张锡箔纸,又看向柳嫣然。
“扶我起来。”他命令道。
柳嫣然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坐起。叶晨拿起那张锡箔纸,用沾着污泥的手指,在闪亮的银色内衬上,飞快地画了几个极其简练的符号——一个扭曲的蛇形,一个闪电,还有一个指向水流的箭头。
画完,他猛地将锡箔纸揉成一团,然后,在柳嫣然和佩佩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你干什么?!”柳嫣然惊叫。
“保险…”叶晨的声音因为吞咽而更加嘶哑,眼神却亮得惊人,“如果…我撑不到…证据…在肚子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柳嫣然瞬间明白了!他是在用这种最原始、最惨烈的方式,确保那张简易地图的信息,不会被敌人得到!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走!”叶晨不再看她,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地下河流淌的方向。他拿起那个闪烁着微弱绿光的U盘,塞进自己围裙内兜最深处,和那个小小的相框紧贴在一起。然后,他看向柳嫣然,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化为一个无声的催促。
柳嫣然用力擦掉眼泪,抱起佩佩,再次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这一次,她不再是独自挣扎。叶晨咬着牙,忍着肋下撕裂般的剧痛,一步一步,异常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跟在她身边,半个身子浸在浑浊的“奶盖”河水里,用身体为她和孩子略微阻挡水流。
冰冷的地下河,漂浮着令人作呕的白色泡沫。幽暗的磷光在头顶闪烁,如同窥视的眼睛。前方是未知的黑暗水路,身后是尚未平息的爆炸余波和可能的追兵。
柳嫣然抱着佩佩,叶晨拖着伤躯。一个是为了守护怀中小小的生命,一个是为了完成刻骨的承诺。两颗“高能浓缩糖丸”带来的热量在冰冷的河水中迅速消耗,但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他们,朝着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朝着黑暗深处,艰难前行。
微弱的U盘绿光,在叶晨的围裙口袋里,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心跳,固执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