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锡箔纸紧贴着玻璃杯壁,褶皱形成的天然透镜将杯底残留的淡黄色痕迹扭曲、放大、连接,最终清晰地呈现出那段致命的摩斯密码:
··· — — — ··· — · · ·
S - O - S - 7
SOS 7!
不是求救!是警报!是坐标!是叶晨用残存的意志、用撕裂的伤口、用几乎无法察觉的敲击和这杯特调营养液,在柳嫣然崩溃离开的瞬间,留下的唯一指向!
柳嫣然浑身冰冷,血液却像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她猛地抬头,看向病床上依旧紧闭双眼、呼吸微弱的叶晨。他苍白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如同易碎的瓷器,可就是这具看似脆弱的身躯里,藏着一颗在剧痛和药物压制下仍在疯狂搏动、传递着绝密信息的心脏!
她不再犹豫!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转身冲出ICU病房!走廊里巡逻的反诈中心便衣队员被她脸上的决绝和煞气惊得下意识按住腰间。
“雷组长在哪?!”柳嫣然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立刻!马上!SOS 7!是叶晨留下的!李慕白的位置!陷阱!雷组长有危险!”
“什么?!”队员脸色剧变,立刻拿起加密通讯器,语速飞快地汇报情况。
柳嫣然根本没等回复,她像一阵风,冲向护士站,一把抓住正在配药的小吴,眼睛赤红:“刚才给叶晨喂食的那个杯子!那个特调营养液的杯子!立刻!给我封存!那是重要证物!任何人不能碰!”
小吴被她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
柳嫣然又旋风般冲到ICU外的监控室,对着里面值班的技术员吼道:“调取叶晨病房所有探视记录!尤其是那个送营养液的护士!查她!查她接触过谁!快!”
整个医院的安全警戒瞬间被柳嫣然这通不顾一切的爆发拉升到了最高级别!刺耳的加密通讯声、急促的脚步声、指令下达的低吼声在走廊里交织成一片紧张的交响!柳嫣然站在风暴中心,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最后的冷静。她不能乱!叶晨赌上命换来的线索,绝不能在她手里断掉!
不到五分钟,雷战低沉压抑、带着剧烈喘息和电流杂音的声音从一名队员的通讯器中传出,显然正在高速移动中:“…收到!柳小姐!位置锁定!城西废气‘甜蜜蜜’奶茶原料厂!外围监控发现异常热源和信号!我们正在强攻!叶晨怎么样?保护好他!李慕白的目标…可能…”
通讯信号在巨大的爆炸轰鸣声中被强行切断!只剩下刺耳的忙音!
强攻!爆炸!
柳嫣然的心瞬间沉到谷底!雷战他们果然去了!而且中了埋伏!叶晨传递的信息…既是坐标,也是警告!那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医院!保护叶晨!”柳嫣然对着身边最近的队员嘶吼,“李慕白的目标是叶晨!他一定会派人来灭口!”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走廊深处通往普通病房区的方向,猛地传来几声压抑的、短促的惊呼和人体倒地的闷响!
“敌袭!B区走廊!”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医院的宁静!
柳嫣然瞳孔骤缩!她像一支离弦的箭,根本不顾队员的阻拦,疯了一样朝着ICU病房冲去!叶晨!叶晨还在里面!
厚重的ICU隔离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开!眼前的情景让她血液瞬间冻结!
病房内,刚才还井然有序的景象荡然无存!两名值守的便衣队员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小吴在墙角,似乎被注射了什么药物,意识模糊。而叶晨的病床前,站着两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女人!
她们的动作极其专业,却又透着一股冰冷的非人感!其中一个正拿着一个己经抽满不明液体的巨大针筒,针尖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寒光,对准了叶晨手臂上唯一一处暴露的静脉!另一个则迅速拔掉了叶晨身上连接着心电监护仪的几根关键导线!监护仪屏幕上,那代表叶晨生命的心跳曲线,瞬间变成了一条绝望的、冰冷的首线!
“嘀——————————!”
刺耳的长鸣如同死神的丧钟,响彻病房!
“不——!!!”柳嫣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那个手持巨大针筒的“护士”猛地回头!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冰冷、空洞,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执行杀戮指令的漠然!她毫不犹豫,将针筒狠狠扎向叶晨的静脉!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柳嫣然如同炮弹般撞倒!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在那个持针“护士”的腰侧!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一起翻滚着摔倒在地!那支致命的针筒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摔在远处墙角,幽蓝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杀了她!目标优先!”另一个拔掉导线的“护士”发出冰冷嘶哑的命令,如同生锈的机器。她不再理会柳嫣然,从护士服下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动作快如鬼魅,狠狠刺向病床上毫无知觉的叶晨的心脏!
柳嫣然被撞得七荤八素,后背剧痛,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刀锋刺向叶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病房门口,两名反应过来的反诈中心队员终于赶到!子弹精准地射穿了那个持刀“护士”的手腕和膝盖!手术刀“当啷”落地!那“护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却依旧挣扎着想去抓叶晨!
队员们如猛虎般扑上,瞬间将其制服!被柳嫣然撞倒的那个“护士”也试图反抗,被随后赶来的队员死死按在地上!
危机暂时解除,但病房里一片狼藉!刺耳的警报声还在响,心电监护仪那代表死亡的首线长鸣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着每个人的心脏!
“叶晨!”柳嫣然连滚爬爬地扑到床边,看着叶晨毫无生气的脸和监护仪上那条冰冷的首线,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医生!快叫医生!他的心跳!”
林主任带着急救团队几乎是狂奔而入!看到监护仪上的首线和叶晨的状态,所有人脸色煞白!
“心脏骤停!快!除颤仪!肾上腺素!快!”林主任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一把推开柳嫣然,扑到床边,撕开叶晨的病号服,露出他苍白的胸膛。
冰冷的电极片贴上皮肤。除颤仪充电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声。
“Clear!”
“砰!”叶晨的身体被强大的电流冲击得剧烈弹起,又重重落下。
监护仪屏幕——依旧是一条冰冷的首线!
“充电!200焦耳!再来!”林主任的额头布满冷汗。
“砰!”第二次电击!
首线!还是首线!
“300焦耳!”林主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疯狂。
“砰!”第三次!
屏幕上的首线,顽固得如同焊死的命运锁链!
“不!叶晨!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柳嫣然被队员死死拉住,她拼命挣扎,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你不能死!你骗了我那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口袋里那张照片是谁!叶晨!你这个骗子!你醒过来啊!”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如同海啸,将她彻底吞没。她看着医生们徒劳地按压着叶晨冰冷的胸膛,看着那毫无反应的监护仪,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崩塌。
“林主任!血压测不到了!瞳孔开始扩散!”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
完了…一切都完了…
柳嫣然眼前发黑,身体软软地向下滑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
“嘀…嘀…嘀…”
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电子音,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嫩芽,极其突兀地、极其顽强地,从被拔掉导线、本该沉寂的心电监护仪主机侧面的一个备用小型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声音很小,但在死寂的病房里,却如同惊雷!
所有人都猛地一震!动作瞬间僵住!
林主任猛地扑到主机前,手指颤抖着在复杂的按键上飞快操作!屏幕上弹出一个极其隐蔽的次级监测窗口——上面赫然显示着一条极其微弱、但稳定而有力的心电图波形!旁边还有几行不断跳动的、极其复杂的生理参数!
“有…有心跳!是内置的备用生命监测系统!”林主任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快!接上备用端口!快啊!”
医护人员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寻找备用接口,重新连接线路。
柳嫣然猛地挣脱了队员的手,扑到床边,死死抓住叶晨冰冷的手腕!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皮肤之下,那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却无比执着的搏动!一下,又一下!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星火!
“他…他还活着!他的心跳…还在!”柳嫣然的眼泪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监护仪的主屏幕被重新接上,那条象征着生命的绿色曲线再次出现!虽然微弱,却无比坚定地起伏着!旁边跳动的参数中,几个极其微小的数值引起了林主任的注意:
神经递质:γ-氨基丁酸 (GABA) 水平异常升高
应激激素:皮质醇峰值突破安全阈值
特殊标记物:检测到微弱“乌龙茶碱”代谢残留…
核心体温:36.8°C (异常稳定)
心率:47 bpm (窦性心动过缓,但波形极度稳定)
“这…这怎么可能?”林主任盯着那些参数,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在心脏骤停的边缘,神经和内分泌系统却保持着超乎寻常的…稳定?甚至…还有奶茶相关代谢物?这…这不符合医学常理!”
柳嫣然却根本没听清林主任的惊疑。她只是紧紧握着叶晨的手,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就在这时,叶晨那只被她握着的手,那只缠着绷带的手,食指的指尖,极其微弱地、却无比清晰地,在她的掌心,轻轻敲击了三下。
嗒… 嗒… 嗒…
缓慢,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
柳嫣然浑身剧震!她猛地抬头,看向叶晨的脸。
他依旧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还在沉睡。但他的嘴角,那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像是一个…只有她能“听”到的微笑。
柳嫣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读懂了那三下敲击,读懂了那个无声的微笑。
他还活着。他在告诉她,他没事。他的“失忆”,他的伪装,他所有的欺骗…都还在继续。而这场用生命做赌注的游戏,远未结束。
“嘀嘀…嘀嘀…”监护仪规律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病房里重新响起,像一首无声的、只属于他们的战歌。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叶晨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光影随着心跳的节奏,轻轻跳跃着。
柳嫣然低下头,将脸轻轻贴在叶晨冰凉的手背上。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绷带。
“骗子…”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不再有愤怒,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割舍的羁绊,“你的心跳…有奶茶味…乌龙茶的…”
病床上,叶晨的眼睫毛,几不可察地,又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