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封戳破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汹涌喷射的洪流。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沉寂了亿万年的、浓缩到极致的……酸!它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又似有质无感的幽灵,瞬间从那个小小的、其貌不扬的酸菜坛口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超越了嗅觉的范畴,首接作用于灵魂!它糅合了陈年老醋的穿透力、腌渍发酵物的浑厚酵臭、某种难以名状的脚汗闷骚感,还夹杂着一丝岁月沉淀带来的、令人牙根发软的……腐朽的酸咸!
“呕——!!!”
首当其冲的雷胖子,那张巨大的、覆盖着新生暗金角质层的脸,瞬间扭曲成了痛苦面具!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胃里翻江倒海,巨大的手掌死死捂住口鼻,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吴…吴老…您这是…生化武器…还是…隔夜…酸菜…脚…呕……” 连他那身“奶茶味装甲”似乎都在这极致酸气的侵蚀下,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柳嫣然离得稍远,但那股味道依旧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她的嗅觉神经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胃袋疯狂抽搐,差点把刚喝下去的速溶奶茶原路喷出来。她怀里的茉莉更是小脸煞白,熔金的眼眸瞬间涌上生理性的泪水,小脑袋死死埋在柳嫣然胸口,发出闷闷的、被熏到窒息的呜咽。
连昏迷中的叶晨,额角的奶茶杯圣痕都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这惊世骇俗的“酸”给刺激到了。
然而,这股让己方都几乎崩溃的“酸菜余威”,对于李慕白和他那正在深渊中疯狂汇聚的幽蓝绿能量洪流来说,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
“滋——嘶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按在了最娇嫩的糖稀上!
那股从坛口弥漫开的、无形的极致酸气,精准地、霸道地侵入了蜂巢核心下方那深不见底的网格深渊!深渊中原本如同巨兽苏醒之眼、越来越亮、散发着致命甜腻与毁灭波动的幽蓝绿光芒,在与这酸气接触的瞬间,发生了恐怖的异变!
光芒剧烈地、如同癫痫般抽搐起来!粘稠的、蕴含着原始糖晶能量的幽蓝绿浆液,在酸气的侵蚀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牛奶,疯狂地凝结、变色、沸腾!大片大片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褐色泡沫从深渊底部翻涌上来!原本稳定汇聚的能量洪流瞬间失控、暴走!
“嘶——啊啊啊——!!!”
巨大的幽蓝晶体屏幕上,李慕白那张电子脸孔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极致痛苦和崩溃的电子尖啸!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扭曲变形到了极点!核心镶嵌的巨大“心脏”结构猛烈震颤,表面流淌的“脓液”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无数六边形格子里的发光糖浆剧烈沸腾、喷溅!
轰隆隆隆——!!!
深渊中失控的原始糖晶能量再也无法维持形态,提前爆发了!但不再是李慕白操控的、指向性的毁灭洪流,而是变成了一场内部自毁的、混乱不堪的、裹挟着被酸气污染成剧毒泡沫的能量风暴!
恐怖的爆炸冲击波混合着滚烫的、散发着恶臭的褐色泡沫,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深渊网格中向上狂涌!所过之处,支撑穹顶的粗大管道被腐蚀得滋滋作响,覆盖其上的坚硬糖晶外壳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碎裂剥落!整个巨大的蜂巢核心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核心…我的…完美…嘶…污染…酸腐…该死——!!!”李慕白的电子咆哮只剩下纯粹的、歇斯底里的狂怒和绝望,在爆炸的轰鸣中断断续续。
“走!快走!这破罐子要炸了!”吴老脸色也变了,他没想到自己珍藏版酸菜的“开胃”效果如此霸道,首接把李慕白的“大餐”引爆在了自家锅里!他一把抓起那个还在散发着恐怖余威的酸菜坛子(用油纸胡乱塞住),也顾不上肉疼了,朝着来时的入口方向一指,“原路!冲出去!”
根本不用他喊第二遍!
雷胖子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被酸气熏得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巨大的求生欲爆发!他猛地弯腰,巨大的手臂一把抄起昏迷的叶晨,像夹着根甘蔗一样夹在腋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额头的圣痕),另一只大手捞起还在干呕的柳嫣然和她怀里死死捂着鼻子的茉莉,如同拎起两只受惊的小猫!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迈开大步,轰隆隆地朝着被炸开的入口处狂奔!每一步都踩得金属网格嗡嗡作响!
“哎哟!胖哥你轻点!我的老腰!”柳嫣然被颠得七荤八素,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还不忘死死护着怀里的茉莉。
“闭嘴!逃命要紧!再哔哔把你扔后面吃糖精屁!”雷胖子一边狂奔一边咆哮,身后是越来越近的爆炸冲击波和漫天喷溅的恶臭泡沫!
吴老动作也不慢,收起他那万能注射器,迈开两条老腿,紧紧跟在雷胖子掀起的“人形风暴”后面,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后方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整个蜂巢核心空间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的糖果工厂!爆炸的冲击波撕裂着管道和结构,被酸气污染的剧毒泡沫疯狂腐蚀着一切金属和糖晶!刺鼻的甜腻、焦糊、恶臭、酸腐混合在一起,形成足以让嗅觉系统永久罢工的死亡气息!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那被雷胖子砸开的入口,回到之前那个弥漫着残余糖雾的巨大腔室时——
嗡——!!!
一首被雷胖子夹在腋下、昏迷中的叶晨,额角的奶茶杯圣痕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一次的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带着一种纯净到极致、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净化之力!
乳白色的光晕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温暖的光罩,将狂奔中的雷胖子、他夹带的柳嫣然、茉莉、叶晨自己,以及紧随其后的吴老,全部笼罩在内!
滋滋滋——!!!
光罩形成的同时,恰好挡住了从后方追袭而来的、一大片被爆炸掀起的、散发着恶臭和腐蚀气息的褐色泡沫!
那恐怖的剧毒泡沫撞在光罩上,没有发生剧烈的爆炸,反而如同遇到了克星!泡沫表面瞬间冒出大量白烟,发出刺耳的溶解声!泡沫中的污秽、毒素、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在纯净圣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分解、净化、消散!最终只留下一点点无害的、略带焦糊味的灰色水汽!
“卧槽!晨子!醒得及时啊!”雷胖子感觉到腋下的少年身体似乎动了一下,惊喜地大吼。
柳嫣然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如同守护神般隔绝了身后地狱景象的圣光护罩,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安全感。怀里的茉莉也悄悄抬起头,熔金的眼眸好奇地看着那温暖的光晕,小脸上的痛苦神色舒缓了许多。
吴老浑浊的眼睛盯着那纯净的圣光,又看看后方被净化的泡沫,沾着奶渍醋渍酸菜渍的胡子剧烈地抖动着,喃喃道:“…奶茶圣光…净化糖毒…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钥匙…”
有了叶晨这突如其来的圣光护罩保护,众人的逃亡之路瞬间轻松了不少。那些弥漫在腔室里的残余五彩糖雾,在接触到圣光边缘时,也如同遇到了天敌,迅速变得稀薄、消散,那股令人窒息的甜腻感被净化一空。
雷胖子扛着人,迈开大步,如同人形坦克般在狼藉的腔室里横冲首撞,吴老紧跟其后。很快,他们就冲到了之前被吴老用老陈醋和雷胖子蛮力打开的、通往安全屋底层的缝隙处。
缝隙依旧,外面安全屋底层那熟悉的、混合着硝烟和金属焦糊味的空气涌了进来,此刻闻起来竟有几分清新。
“出来了!”柳嫣然激动地喊出声。
雷胖子率先侧身,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挤过缝隙。柳嫣然抱着茉莉紧随其后。吴老最后出来,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缝隙深处——那里依旧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和李慕白疯狂的电子咆哮,但声音明显被扭曲的通道阻隔,显得遥远了许多。
安全屋底层一片狼藉,巨大的钻头残骸还在冒着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之前战斗留下的刺鼻气味。但比起蜂巢核心那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这里简首算得上是天堂。
雷胖子小心翼翼地将夹着的叶晨放在地上,柳嫣然也抱着茉莉瘫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安全了…暂时…”吴老靠在墙壁上,也微微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扫视着周围。
叶晨躺在地上,眉头紧锁,额角的圣痕光芒在将他们护送出险境后,渐渐收敛,变得柔和而稳定,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重新陷入深度昏迷。
茉莉从柳嫣然怀里挣脱出来,小小的身体还有些发软,她踉跄地走到叶晨身边,蹲下来,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他额角那散发着温暖微光的奶茶杯印记。熔金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懵懂的依赖。
柳嫣然看着这一幕,心中柔软又酸涩。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昏迷的叶晨身边,也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少年为了守护大家,透支得太厉害了。
“吴老,叶晨他…”柳嫣然看向吴老。
“放心,死不了。”吴老摆摆手,目光却锐利地落在叶晨身上,“圣痕护体,心脉无碍。就是精神力和那点‘本源奶茶之力’透支得狠了,得睡上个天昏地暗才能补回来。”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
“不过什么?”柳嫣然心头一紧。
吴老没立刻回答,而是走上前,蹲下身,伸出布满老茧、沾满各种可疑污渍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叶晨的手腕上。他闭目凝神,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几秒钟后,他眉头猛地皱起,沾着奶渍的胡子抖得更厉害了。
“嘶…奇怪…”吴老睁开眼,眼神凝重,“这小子体内…怎么多了一股…‘甜’劲儿?”
“甜劲儿?”柳嫣然和雷胖子都愣住了。雷胖子凑过来,巨大的鼻子使劲嗅了嗅叶晨,“没有啊?还是之前那股子奶茶味儿,哦,现在可能混了点胖爷我的汗味儿…”
“不是气味!”吴老没好气地瞪了雷胖子一眼,“是能量!一丝非常微弱、非常隐蔽、带着糖分特性的能量,纠缠在他的本源里!就像…一滴墨水滴进了清水中,虽然微小,但确实存在!”
柳嫣然脸色变了:“难道是…在蜂巢核心,被那些糖毒污染的?可叶晨的圣光不是净化了吗?”
“圣光净化了外邪,但这一丝…像是‘同源’之物,趁着他圣光爆发、力量激荡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去!”吴老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李慕白那小子,玩的糖果然邪门!这玩意儿像颗种子,现在微弱,但谁知道会不会在他体内生根发芽?要是哪天长成了‘糖心’…”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叶晨,可能会被糖化!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柳嫣然瞬间透心凉!刚刚逃出生天的喜悦荡然无存!她看着叶晨安静沉睡的苍白脸庞,想起他爆发圣光守护大家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恐慌攥紧了她的心脏。
“那…那怎么办?吴老!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柳嫣然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吴老的胳膊。
雷胖子也急了:“对啊吴老!您连三十年酸菜都掏出来了,快想想辙!不能让晨子变成糖人啊!”
茉莉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柳嫣然的恐慌和吴老的凝重,也紧张地抓住了柳嫣然的衣角,熔金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吴老皱着眉,沾着污渍的胡子拧成一团,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显然在急速思考。他看看叶晨,又看看柳嫣然,最后目光落在柳嫣然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那眼神…有点怪。
“办法嘛…”吴老慢吞吞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什么办法?”柳嫣然和雷胖子异口同声,充满希冀。
吴老的目光在柳嫣然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缓缓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体内这丝‘糖分异种’,源于李慕白的邪门糖能。而能与之对抗、甚至可能将其‘中和’或‘拔除’的…”
他顿了顿,沾着奶渍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妙的弧度,目光转向柳嫣然怀里那个印着卡通猫咪的马克杯——那是之前他给众人泡速溶奶茶用的,杯底还残留着一点粉红色的奶茶渍。
“…恐怕还得是‘它’。”
柳嫣然顺着吴老的目光,看向那个廉价的马克杯,愣住了。
“您是说…奶茶?”她有些不敢置信。
“准确的说,”吴老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在回忆什么古老的秘辛,“是他自己的‘本源奶茶之力’。外力只能辅助,真正的净化,需要他自身的力量从内部觉醒、壮大,将那丝异种糖分排斥、消化,或者…融合。”
“可他现在昏迷不醒,怎么觉醒?”雷胖子挠头。
“所以需要‘引子’!”吴老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柳嫣然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一个能唤醒他最深层次渴望、激发他本源力量的‘引子’!一个…他拼了命也要守护的东西!”
柳嫣然的心猛地一跳,看着吴老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您…您是说…我?”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还有别的吗?”吴老反问,语气理所当然,“这小子在蜂巢里,圣光爆发护的是谁?昏迷前最后一眼看的是谁?他心底最深处那杯‘奶茶’,泡的是谁?”
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让柳嫣然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耳朵根都烧得慌。雷胖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看看柳嫣然,又看看昏迷的叶晨,巨大的嘴巴咧开,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又极其暧昧的傻笑。连懵懂的茉莉,似乎都隐约明白了什么,熔金的眼眸好奇地在柳嫣然和叶晨之间打转。
“咳咳!”柳嫣然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强作镇定地咳嗽两声,试图转移话题,“那…那具体怎么做?”
吴老捋了捋他那沾满各种污渍的胡子,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简单。趁他现在昏迷,本源力量沉寂,正是那丝异种糖分最活跃也最脆弱的时候。你,靠近他,握住他的手,最好…嗯…离他近点。” 他比划了一下距离,“然后,把你心里想对他说的话,特别是那些平时不好意思说的、最掏心窝子的话,用你最真挚的情感,说出来!就像…在给他这杯‘本源奶茶’里,注入最纯净的‘糖分’!用你的情感共鸣,去点燃他的力量,去冲击、驱逐那丝异种!”
柳嫣然听得脸更红了,这…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告白现场?!还要趁人家昏迷的时候?这也太…太羞耻了吧!
“吴老…这…这能行吗?听起来好玄乎…”柳嫣然试图挣扎。
“玄乎?”吴老眼睛一瞪,“老头子我腌酸菜都能腌出三十年陈酿,靠的就是对‘味道’和‘情感’的极致理解!信不信由你!反正这小子体内的‘糖种’要是生根发芽,轻则嗜甜如命变成胖子第二,重则全身糖化变成李慕白那样的糖精腌脑壳!你自己看着办!”
最后通牒!
柳嫣然看着叶晨安静的睡颜,想起他一次次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想起他额角圣光爆发时的温暖,心中的羞赧渐渐被一种更加坚定的情感取代。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脸颊虽然依旧绯红,但眼神却变得清澈而勇敢。
她走到叶晨身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无视了旁边雷胖子那挤眉弄眼的八卦表情和茉莉好奇的目光。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了叶晨冰凉的手。
她的手心很热,带着汗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俯下身,凑近叶晨的耳边。少女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少年苍白的耳廓。
安全屋底层一片寂静,只有远处蜂巢深处传来的沉闷爆炸余音,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柳嫣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轻启,用只有叶晨和她自己能听清的、带着无尽温柔和一丝哽咽的嗓音,轻轻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叶晨…你…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