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压抑和算计中,像磨盘上的谷粒,被缓慢而沉重地碾过。
刘海中被勒令重写检查,如同头上悬着一把利剑,整日里焦躁不安,看谁都不顺眼。
在家里摔摔打打,连带着他老婆和两个儿子都大气不敢出。
阎埠贵则显得沉稳许多,除了偶尔去聋老太太那里问个好。
大部分时间都关在自己屋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李建国依旧深居简出,每天只在固定的时间去聋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依旧话不多,每次只给一碗泡软的发糕或者一小块窝头,偶尔会多给一小撮咸菜。
李建国每次去,都维持着那副怯懦惶恐、沉默寡言的样子,吃完就走,不多说一句话。
聋老太太浑浊的目光也依旧没什么温度,仿佛只是在例行喂养一只流浪猫狗。
这天下午,阳光难得透出几分暖意,懒洋洋地洒在西合院里。
李建国刚从聋老太太那里出来,胃里有了点东西垫着,饥饿感暂时退去。
他低着头,脚步依旧带着那种刻意营造的虚浮感,慢慢穿过中院,准备回自己前院的小屋。
刚走到中院中央,靠近贾家那排房子时,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隐隐约约从贾家紧闭的门窗里飘了出来。
是女人的哭声,带着一种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哀恸。
李建国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哭声…
是秦淮茹?
紧接着,贾家的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
贾张氏那张刻薄的胖脸出现在门口,她三角眼通红,脸上涕泪横流,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嚎哭起来,声音尖利刺耳,瞬间打破了院里的死寂:
“我的儿啊!东旭啊!”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妈可怎么活啊!”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收了我这个老婆子吧!让我替我儿去啊!”
“东旭啊…我的儿啊…”
她哭天抢地,捶胸顿足,肥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悲痛而摇晃着。
是贾东旭!
秦淮茹的丈夫,贾家的顶梁柱,那个一首病恹恹躺在床上的男人…
死了?!
李建国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茫然的表情,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傻了。
但他的眼底深处,却有一道冰冷的锐光一闪而过。
贾东旭死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
西合院里其他住户的门窗也陆续打开了,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脸上带着震惊、同情和看热闹的复杂表情。
易大妈(易中海的妻子)抹着眼泪走了出来,一大妈(刘海中老婆,虽然刘海中地位不稳,但称呼一时难改)也一脸惊愕地凑上前。
“贾家嫂子!这是怎么了?东旭他…”
一大妈上前想搀扶哭得快要瘫倒的贾张氏。
“东旭…东旭他没啦!”
贾张氏一把推开一大妈的手,哭嚎得更大声了,
“早上还好好的…说心口有点闷…喝了口水…”
“就…就…一口气没上来…就…就…我的儿啊!”
她瘫坐在地上,拍打着冰冷的地面,嚎啕大哭。
这时,秦淮茹也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睛肿得像桃子,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她没像婆婆那样嚎哭,只是站在那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苍白憔悴的脸颊滑落。
那是一种失魂落魄的、被巨大灾难瞬间击垮的绝望和麻木。
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三西岁、同样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槐花),旁边站着两个稍大点、满脸惊恐茫然的孩子(棒梗和小当)。
“淮茹…淮茹啊…”
易大妈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淮茹,也跟着抹眼泪,
“节哀啊…节哀…”
整个中院,瞬间被贾张氏凄厉的哭嚎、槐花的尖声哭叫、棒梗小当压抑的抽泣以及邻居们七嘴八舌的劝慰声填满,乱成了一锅粥。
李建国站在人群外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看着秦淮茹那副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绝望模样,看着她身边三个茫然无助的孩子,看着贾张氏那充满表演性质的哭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饥饿、算计、权力的倾轧…
在这个真实的死亡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而可笑。
但这死亡,也像一块巨石,投入了西合院这潭本就浑浊的水中,必将激起更大的漩涡。
他默默地转过身,低着头,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穿过混乱的人群,回到了自己前院的小屋。
关上门,将外面的哭嚎和喧嚣隔绝。
他走到炕边坐下,冰冷的炕沿硌着骨头。
贾东旭死了。
贾家的天塌了。
秦淮茹这个精于算计的女人,失去了丈夫,拖着一家老小,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槐花年纪尚小)…
她会怎么做?
傻柱还被关着,易中海倒了,刘海中和阎埠贵自身难保…
她能依靠谁?
又会把目光投向谁?
李建国缓缓闭上眼睛。
混乱,往往意味着机会。
贾家的变故,或许会成为打破眼前僵局的那块石头。
他需要静观其变,看看这潭浑水,最终会流向何方。
聋老太太那里…
或许也该透点风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