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电玩城的豪华办公室里,红木办公桌被推至房间中央。
两堆拆解的五西式手枪零件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凛冽光泽。
零件边缘的细微划痕如同猛兽的獠牙,无声预示着这场赌局的残酷底色。
“沙蜢,我们来赌一把。”秦莽指了指零件,“看谁先组装好这两把手枪。”
“你赢了,我放你走;你输了,就把命留下。”
沙蜢趴在意大利真皮地毯上,卡其色西裤的小腿处被划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他用牙齿狠狠撕开衬衫袖口,棉布纤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粗糙的布条勒进伤口时,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神却像饿狼般死死锁着桌上的零件。
沙蜢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秦莽,你耍我!”沙蜢突然暴喝出声,指尖捏着一根击针猛地举起。
那截金属的尾部确实有细微的磨损,在灯光下反射出不均匀的光斑。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里混杂着愤怒与恐惧,尾音因失血而微微发颤。
“这零件根本装不上!你想玩死我?”
秦莽靠在雕花书柜旁,深灰色风衣的下摆垂落至脚踝,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根烟,火苗在打火机点燃的瞬间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沙蜢,你混了二十年江湖,连跟我赌一把的胆子都没有?”
他将点燃的香烟夹在指间,烟雾缭绕中,眼神如寒潭般深不可测。
“妈的!”沙蜢咬牙吐出脏话,膝盖在地毯上蹭出声响,硬是拖着伤腿爬到桌边。
他抓起一个枪管零件,指腹因紧张而沁出冷汗,金属表面瞬间蒙上一层水汽。
多年混江湖的经历让他对枪支并不陌生。
早年在越南走私时,他曾亲手组装过AK-47,可此刻手里的五西式零件却像有千斤重。
“咔哒”一声,弹匣卡槽与枪管咬合时,他的手指被划开一道细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莽也动了。
他的动作不像沙蜢那般慌乱,而是带着一种外科医生般的精准。
左手按住套筒座,右手食指轻推复进簧,零件在他指间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次碰撞都严丝合缝。
陈劲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注意到秦莽组装击针时,会先用指腹零件接口,仿佛在感受金属的纹路。
而咖喱则悄悄挪了挪脚,将皮鞋跟卡在地毯边缘,随时准备扑上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种声音。
沙蜢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零件组合时此起彼伏的金属脆响,像一场致命的二重奏。
时间在秒针的转动中被无限拉长。
沙蜢的组装速度快得惊人,毕竟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老江湖。
当他装上最后一个击锤时,额头的汗珠己经滴落在桌面上,将木纹浸染出深色的痕迹。
他偷瞄了一眼秦莽,对方正在安装弹匣卡槽,左手拇指还压在空仓挂机杆上。
“机会!”沙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强忍着痛意,右脚突然发力,皮鞋尖精准地踢向秦莽手边的弹簧。
那截细小的金属件“叮”地一声弹起,滚进了沙发底下,消失在深棕色的绒布褶皱里。
“哈哈!秦莽,你输了!”沙蜢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
他以惊人的速度将弹匣插入枪身,“哗啦”一声拉动枪栓上膛,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秦莽的胸口。
“现在该我了!”他嘶吼着,手指紧扣扳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别动!”咖喱脸色骤变,右手己经探向后腰的枪套,却被秦莽猛地抬手制止。
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了百叶窗,在秦莽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沙蜢,你赢了。”
他向前走了半步,胸口几乎要碰到枪口,“愿赌服输,你可以走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劲东的手按在“大黑星”的枪柄上,冷汗顺着手腕流进袖口。
咖喱咬碎了嘴里的牙签,木屑卡在牙缝里却浑然不觉。
沙蜢愣住了,他看着秦莽平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深不见底的漠然。
“走?”他突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眼泪都笑了出来。
“秦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楼下全部都是你们的人,我要是信了你,脑袋早被挂在弥敦道的路灯上了!”
他用枪狠狠戳了戳秦莽的胸口,一步步向后退去,试图靠近门口。
“让你的人退到尖沙咀码头,否则我一枪崩了……”
“你确定你手里的枪,能打响?”秦莽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腔调。
沙蜢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弹匣,就在这零点几秒的空隙里,陈劲东动了。
他的“大黑星”不知何时己经握在手中,特制的消音器让枪口只泛起一道微弱的火光,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噗。”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沙蜢的眉心。
血花在他脑后炸开,溅在身后那幅被打穿的画像上。
沙蜢的眼睛还保持着惊愕的圆睁状态,身体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手中的五西式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零件因撞击散落了一地。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沙蜢倒地时带倒的黄铜落地灯,在地上滚动发出的“咕噜”声。
咖喱咽了口唾沫,走到尸体旁捡起那把手枪,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
他犹豫了一下,按下弹匣卡扣,里面果然空空如也,甚至连弹簧都没有安装到位。
“老大,这……”他困惑地看向秦莽,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亮了他鼻尖的汗珠。
秦莽没有回答,只是拿起自己组装好的手枪,走到窗边。
他对着窗外扣动扳机,“咔嚓”秦莽一声,空仓挂机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轻笑了一声,将枪扔在桌上,金属与木质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老大,沙蜢那把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咖喱追上去问道,语气里满是不解。
“你怎么知道他组装的枪打不响?”
秦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走廊的应急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半边脸映着红光。
“你觉得呢?”他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当你把击针踢飞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为什么会准备两把枪的零件。”
陈劲东突然明白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捡起沙蜢散落的零件,果然在一堆弹簧里发现了两根几乎一模一样的击针。
其中一根尾部有明显的磨损,另一根却崭新发亮。
“老大,你故意换了零件?”
秦莽没有否认,只是推开安全出口的门。
“沙蜢这种人,不给他一点希望,他怎么会乖乖入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当他以为踢飞了我的击针时,其实踢飞的是他自己的活路。”
楼下传来弟兄们的欢呼声。
莽虎堂的人己经控制了整个电玩城,沙蜢的残余小弟被押解到后院。
秦莽站在台阶上,看着尖沙咀的黎明一点点破晓。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弥敦道的路牌上,“尖沙咀”三个繁体汉字在晨光中闪着金色的光芒。
“收队。”他转过身,对身后的陈劲东和咖喱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坚定。
“从今天起,尖沙咀,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