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悄然笼罩着A市,铅灰色的云层如厚重的帷幕。在城市一隅的某个静谧小区内,昏黄的灯光从一扇窗户中倾泻而出,为这略显压抑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暖意。
房间里,林言半跪在床边,神情专注而小心翼翼。他手中拿着沾了消毒药水的棉球,轻轻擦拭着凉介身上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给对方带来更多的痛苦。随后,他拿起洁白的绷带,一圈又一圈,细致地为谅介包扎着,那模样,宛如一位守护珍宝的卫士。
此时,坐在一旁的墨云修正低着头,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哽咽,向谅介诉说着过往的种种误会。谅介倚靠着床头,微微挑眉,脸上满是无奈。“所以你就以为是我杀了你姐姐,然后就跟发了疯一样,跟我打?”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哭笑不得。可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眉毛紧紧皱成一团,倒吸一口冷气,大声叫了起来:“嘶,痛痛痛!”原来是林言一个分神,擦拭伤口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些。
林言吓得手中的棉球差点掉落,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物品,满脸歉意,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眼中满是慌乱与自责。而谅介则微微侧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轻啧一声,虽有些不满,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墨云修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愧疚与迷茫,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诚恳地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能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己经被大家当成了怪物。”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那些话语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谅介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却格外锐利。片刻后,他语气坚定地开口:“你自己是不是怪物?可不是别人随便就可以定义的,你做好你自己,真正的英雄才不会被过去所打败!人生的路还要往前看,如果连你自己都否定你自己,那你真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废物了。”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敲击在墨云修的心上。
墨云修的身体微微颤抖,谅介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内心黑暗的角落。那些话语,是如此熟悉,恍惚间,竟和姐姐生前对他说的话如出一辙。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肩膀不停地抽动着。
谅介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从心起,他猛地坐首身子,大声斥责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你那目光,你那眼泪,又是怎么回事?你的这些眼泪能救回你逝去的亲人吗?”他的声音严厉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在严厉的表象下,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希望墨云修能从痛苦中走出来,重新振作。
伤痕与誓言
墨云修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间像是被滚烫的铁砂堵住,声音破碎得不成形:"可是......可是......可是姐姐就那样死在我的怀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膝盖上,晕开深色水痕,他的肩膀剧烈颤抖,仿佛要将积攒多年的绝望尽数抖落。
谅介突然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墙面,瓷片飞溅的脆响中,他青筋暴起的脖颈几乎要挣破皮肤:"那你他妈就更应该振作起来!"沙哑的怒吼震得空气都在发颤,"别他妈就知道跟个窝囊废一样,闷声哭泣,逃避!"他猛地撑床起身,却因扯动伤口而踉跄着跌回枕间。
墨云修浑身一震,用袖口狠狠擦去满脸泪痕。他深吸几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终于挤出带着哭腔的回应:"嗯!"声音虽弱,却像扎根的幼苗般带着破土的倔强。
"痛痛痛!"谅介脸色瞬间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绷带里。他颤抖着捂住渗血的伤口,方才暴怒时撕裂的绷带己经被鲜血浸透,殷红的血迹在白床单上晕开。
林言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谅介摇摇欲坠的身子,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心不由得揪紧:"你还是别乱动!"他掀开渗血的绷带,语气里满是医者的严肃,"伤口都裂开了,再这样下去会感染的!"
谅介靠在床头大口喘息,目光却死死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许久,他沙哑着开口,声音像是从干涸的河床里捞出来的:"我曾经跟你一样......"绷带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的伤疤更疼,"我也是从修卡逃出来的人,我父亲......"喉结艰难滚动,"他用命换我自由,最后被那群畜生......"
他突然转头,目光如淬了毒的箭,首首钉进墨云修眼底:"我每天都能看见父亲倒下的样子,但我选择把仇恨锻成刀刃!"染血的拳头重重砸在床头,"你要记住——眼泪只会让伤口溃烂,唯有变强才能复仇!"
墨云修挺首脊背,喉结上下滚动着,用力点了点头。原本涣散的眼神此刻泛起锐利的光,仿佛暗夜里燃起的两簇火苗,将长久以来的阴霾都驱散了几分。
谅介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释然:“你能明白就好,那就这样吧。”话音未落,他便单手撑床,强忍着伤口的刺痛想要站起身。绷带下渗出的血渍己经干涸,此刻动作稍大,又隐隐有血丝晕染出来。
“你干嘛去啊!”林言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拦在房门前,白大褂的下摆随着动作扬起,“你的伤还没好!还要好好养着,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他急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镜片后的眼睛满是担忧。
谅介嗤笑一声,下巴微微扬起,露出几分倨傲:“切,这种程度的伤根本就死不了,给我让开!”他作势要绕开林言,却因牵扯到伤口而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
“不行!”林言寸步不让,伸手去扶谅介的胳膊,“你这次伤的很严重,还是坐下来好好休息吧!”两人推搡间,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火药味十足。
“都说了不用,给我让开!”谅介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腾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分不清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怒意上头。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墨云修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他从角落的柜子里取出一套崭新的碗筷,动作轻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真诚。
谅介的动作骤然僵住,原本紧绷的表情瞬间有了裂痕。“饭?你会做饭?”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扫过厨房方向,那里隐约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调料香气。
墨云修稳稳点头,脖颈处的旧伤疤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嗯,之前考过厨师证!”他的目光扫过谅介微微发亮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谅介飞快地别开脸,装作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角,面上却依然板着:“嗯。”他大跨步走回床边坐下,动作刻意显得随意,却悄悄把受伤的胳膊往被子里藏了藏。
林言呆立在原地,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张着嘴喃喃道:“啊?这就这就留下来了?”他看看面无表情却坐姿端正的谅介,又看看正在厨房忙活的墨云修,只觉得这戏剧性的转折比电视剧还精彩。
不出一刻钟,墨云修便端着几道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走出。蘑菇汤,红烧排骨。
谅介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黏在菜盘上。他下意识地搓了搓筷子,指尖在竹筷上蹭出细微的声响,平日里冷硬的声线竟带上点不易察觉的雀跃:"那个,我要开动了!"话音未落,筷子己精准地夹起块带脆骨的排骨,牙齿咬开酥烂的外皮时,肉汁"滋"地溅在瓷盘上。
"好吃!"他眼睛瞬间亮得像点了灯,原本板着的脸彻底舒展开,腮帮鼓得像偷吃粮食的仓鼠。第二块排骨还没咽下,筷子又伸向了蘑菇汤,瓷勺刮过盆底的声音都透着急切。油渍顺着嘴角滑到下颌,他也顾不上擦,只顾着埋头往嘴里送菜,吃得额头都沁出了细汗。
墨云修和林言靠在厨房门口看得发愣。阳光透过纱窗落在谅介身上,把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镀上层暖边——谁能想到刚才还在怒吼的男人,此刻会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般满足。
"他平时都吃什么?"林言压低声音问,看着谅介把最后口汤喝得干干净净,连碗底的葱花都没剩下。墨云修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将刚切好的果盘推过去:"估计是吃腻了流水线的味道。"
谅介舔了舔筷子上的酱汁,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的目光,耳根倏地红了。他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又觉得失礼,只好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咳咳咳咳”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