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顺着衣角往下淌，滴在死寂的河滩上，发出“啪嗒”轻响。
我和叶星燃站在岸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夜风一吹，透心凉。
“嘶——这可比那女鬼的调子还提神醒脑。”我搓了搓胳膊，真冷啊。
叶星燃没看我，正低头拧着他那件白袍下摆的水，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
他身边空气微微扭曲，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那是九重阳体自发蒸干水汽。
听到我的话，他头也不抬，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总比你的那把刀‘太阴’凉快。抱着它，跟抱块万年玄冰没区别。”
“嘿，总比你那烧火棍强，一出跟点了柴火垛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阳气旺？”我连忙开口反击。
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柄古朴的白鞘长剑上。刚才水下那熔岩般的红光，霸道绝伦。
叶星燃终于拧完了水，首起身，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剑柄上。那剑柄在昏暗光线下温润如玉，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内敛的炽热。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它叫‘少阳’。”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少阳？”我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哦——名字听着挺温和，脾气可不小嘛。刚才水里那一剑，差点把河给煮开了锅。” 这名字算是知道了，挺贴切，阳中之阳，却非至阳。
“对付那种腌臜东西，温和无用。”叶星燃目光转向重新恢复流淌、但依旧黑沉沉的沧澜河，眼神锐利如初，“河底那东西，还在。”
我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感知沉入脚下大地，顺着潮湿的泥土探向河床深处。
那股被柳氏怨气掩盖的、更纯粹、更古老、更冰冷的寒意，如同蛰伏的巨兽，依旧盘踞在河心深处。“嗯，感觉到了。比柳氏那点怨气带劲多了。像是…一块冻了万年的老冰疙瘩，还带着股说不清的神气？鬼仙遗泽？”
“八九不离十。”叶星燃肯定了猜测，“能无声无息滋养百年厉鬼，还能过滤魂力精粹，绝非寻常之物。柳氏不过是寄居其上的藤蔓。”
“啧啧，好东西啊。”我咂咂嘴，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太阴刀柄上，“就是不知道这好东西旁边，有没有蹲着个看家护院的？比如…鬼将，一方鬼王？” 我看向叶星燃，眼神里没有畏惧，反而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探询。
叶星燃侧过头，对上我的视线。他眼底深处，那抹属于少阳剑的炽热红芒一闪而逝，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丝…同样被挑起的战意。“鬼王又如何？” 他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你我联手，就算是鬼仙，何惧之有？”
他这话说得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底气。九阴九阳，本就是世间最极端也最互补的两种力量。太阴寂灭，少阳焚邪。
“行！”我咧嘴一笑，太阴刀在鞘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回应着主人的心意，“管它是鬼仙的宝贝疙瘩，还是占了窝的鬼王崽子，来都来了，不把这河底的老底翻出来看看，对不起咱这一身湿透的行头，更对不起那老船夫‘别听别信’的好心提醒！”
叶星燃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他再次望向沧澜河，目光穿透浑浊的河水，仿佛要首抵那深埋淤泥之下的冰冷源头。“先休整。子时阴气最重，也是那东西可能最活跃，或守护者最易现身之时。”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我们力量交汇最盛之时。”
前些日子的修炼，让我话叶星燃感觉到了所未拥有的契合之力。
夜色笼罩着死寂的柳溪镇。河水平静流淌，却仿佛蕴藏着即将喷发的熔岩与寒冰。
一场超度结束，但真正的探寻，才刚刚开始。河底那古老冰冷的存在，无论是什么，我们都注定要去查看一番。
至于后果？鬼王来了，也照打。
两道身影，一者炽烈如坠地熔岩，一者幽邃如深空寒渊，同时纵身，如同两道逆向的流星，悍然进入那翻涌着幽蓝寒气的河中！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刺骨的幽蓝寒气，瞬间将我们吞没。这一次的水下，与之前截然不同。浑浊的河水仿佛凝固了，带着万载玄冰的寒意，疯狂地试图钻入骨髓。
九阴绝脉的气息本能地与之对抗，太阴刀幽光大盛，在身周形成一个不断吞噬寒气的黑暗领域，强行撑开一片可活动的空间。
叶星燃在我身侧，少阳剑虽未完全出鞘，但剑鞘上红光流转，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发出“滋滋”的剧烈声响。他周身阳火熊熊，将靠近的粘稠冰水强行汽化，硬生生在凝固般的河水中熔出一条通道。
那股源自河床深处的古老寒意，此刻如同苏醒的巨兽在呼吸，每一次脉动都引得整片水域震荡。
我们循着寒意最浓烈的源头下潜。河心深处，淤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漆黑的洞口。洞口边缘的淤泥被彻底冻结，呈现出光滑如镜的幽蓝色泽，散发着最纯粹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寒意！那冰寒的气息正是由此喷涌而出。
洞口之内，漆黑一片，连叶星燃的少阳红光和我太阴的幽光都仿佛被吞噬，只能勉强照亮洞口边缘那诡异的幽蓝冰壁。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警告在心头疯狂鸣响——那里面，绝非善地！
叶星燃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决心：管它龙潭虎穴，闯！
他剑指洞口，少阳剑鞘的红光骤然凝聚为一道炽热的光束，如同烧红的钢钎，悍然刺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光束所过之处，粘稠冰水发出凄厉的“嗤嗤”声，强行开辟。我紧随其后，太阴刀蓄势待发，幽暗的刀光凝聚在刀尖，准备斩向黑暗中可能扑出的任何存在！
两道身影，一红一暗，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散发着鬼仙寒意的未知冰洞之中！
撞入冰洞，粘稠的幽蓝光晕充斥视野，寒意刺骨。洞壁是凝结的幽蓝寒冰，光滑如镜。
红光艰难灼烧开路，太阴刀幽光分担压力，吞噬同化寒气。
通道向下延伸，寒意愈重。就在叶星燃红光被压缩、我九阴之体也感到滞涩之时，前方豁然开朗。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由幽蓝寒冰构成的天然腔室。没有预想中的鬼王巢穴，也没有狰狞怪物，更没有沉睡的鬼仙遗蜕。
腔室中心，只有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漆黑碎片。它静静地悬浮在离冰面一尺高的地方，缓缓自转着。
碎片表面坑洼不平，布满裂纹，通体毫无光泽，甚至有些晦暗，就像一块被遗弃在河底淤泥里无数年的废铁。
然而，正是这块看似破烂不堪的碎片，散发着那淡淡的恐怖寒意！整个冰窟的幽蓝光晕和刺骨低温，都源于它。
“就是它？”我挑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块悬浮的“破铁片”。太阴刀传来清晰的感应，这碎片散发的寒意确实精纯。
叶星燃也收起了蓄势待发的姿态，少阳剑红光敛入剑柄。他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那碎片，眉头微蹙。
“鬼仙之物…的碎片。核心己毁，力量失控逸散。”他伸出手指，隔空点向碎片，一道凝练的少阳剑气试探性地射出。
嗤！
剑气还未真正触及碎片，碎片周围的幽蓝寒气便自动凝聚，形成一道薄薄的冰盾。剑气撞在冰盾上，发出轻微的灼烧声，冰盾瞬间消融，但那碎片本身纹丝不动，依旧缓缓自转，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寒意。
“力量层次很高，但无主、混乱、且…‘破烂’。”叶星燃下了结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柳氏的怨念依附其上，被这失控的阴寒本源放大、扭曲，才有了远超寻常水鬼的力量。这东西本身，倒没什么攻击性，只是个…巨大的阴气污染源。”
我走到碎片下方，抬头看着这块“罪魁祸首”。九阴绝脉能清晰感受到碎片内里混乱狂暴的阴寒能量流。“啧，搞了半天，让咱们湿了两身衣裳，差点跟鬼王干架的，就是这么个破玩意儿？”我摇摇头。
“你可以把他吸收了，变得更鬼。”叶星燃看向我。
“去你大爷的，你咋不吸收了正好把阳气调和一下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大爷是你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