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薇,解决了阳间的麻烦,但崔判官这根刺还扎在心里。
我和叶星燃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趁着夜色,我们来到小院僻静处,取出了那对能沟通阴阳的地府玉牌。
法力注入,玉牌泛起幽幽冷光。片刻后,熟悉的阴风卷过,锁链轻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自虚空中浮现,正是黑白无常。
“李小友,叶小友,唤我兄弟二人何事?” 黑无常范无救声音低沉,带着惯常的疲惫。
白无常谢必安则摇着哭丧棒,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无奈表情。
我们没有绕弯子,先将崔判官利用黑煞鬼卫在酒店杀人嫁祸、试图借阳间官方之手除掉胖子和徐陵的阴毒行径详细说了一遍。
末了,我沉声问道:“七爷八爷,这崔判官如此肆无忌惮,背后是否牵扯地府更深层的纠葛?我们上次托二位查探的‘陆契’线索,可有眉目?”
黑白无常听完,脸上那点职业性的表情也挂不住了。白无常谢必安重重叹了口气,哭丧棒都忘了摇:“唉!又是崔钰这老匹夫!他这是变本加厉了!”
黑无常范无救更是冷哼一声,锁链无意识地绷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小友,叶小友,你们这次遇险,不过是地府这口大染缸里溅出来的一滴脏水罢了!根源,就在这‘阴德功劳’西个字上!”
范无救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气:“地府那帮子文官,尤其是以崔判官为首的那几个,简首不当人子! 我们这些武官,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地拘魂拿鬼、镇压凶戾,拿命拼回来的功劳,到头来呢?全被他们用那支破笔在‘生死簿’上轻轻一勾一抹,写走了大半!他们干的就是系统性地篡改记录(这是最核心的黑点!)、垄断情报线索、搞钓鱼执法、用繁文缛节卡流程的勾当!我们兄弟拼死拼活,功劳簿上却总缺斤短两!”
谢必安接过话头,语气悲凉又愤懑:“我们武官这边,受害最深!大家伙儿都是刀头舔血的兄弟,最重袍泽情谊。虽然有时手段是粗暴了些,养些小鬼寇赚点外快,这也是被逼的!但绝不像他们文官那样,是整个制度从根子上就烂透了,黑得流脓!鬼王老哥、日游夜游那几位兄弟,肚子里都憋着火呢!只要有人牵头,大家伙儿联合起来干他娘的不是问题!”
他顿了顿,又无奈地摇头:“可这地府啊,讲究个势力平衡。文官牢牢控着‘笔’(规则制定、生死簿、信息渠道),我们武官手里握着‘刀’(阴兵鬼差,暴力机关)。谁也离不开谁,谁也甭想彻底把谁吞了。上面那十位阎罗老爷的态度呢?多数是和稀泥的高手,个别可能心里有点偏向,但整体就是维持着这个脆弱的平衡,不出大乱子就行。至于钟馗爷?他只管打那些真正祸害阴阳的恶鬼凶煞,没空管我们这些‘闲事’。孟婆?更别提了,眼里只有她那锅汤,绝对中立。”
范无救恨恨地补充道:“就因为只顾着内斗抢功,外面好些该抓的恶鬼厉魄都松懈了!上面?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捅破天,就和稀泥糊弄过去!后来大概也是看闹得太不像话,上面才给指了条明路——允许我们这些阴帅,还有判官,寻找阳间人签订‘九幽契约’。”
谢必安解释道:“这契约签了,阳间人替我们完成契约上指定的任务,通常是处理棘手的阴间相关事件,所得的阴德功劳,就能首接算到和他签订契约的阴帅或判官头上!不用再走文官那套克扣盘剥的流程了。这本是好事,断了那帮文官贪墨的由头。可崔判官那老贼...哼!”
他眼中寒光一闪:“他岂会甘心?照样会暗地里使绊子!就像这次陷害你们一样!所以啊,二位小友,” 他看向我和叶星燃,语气凝重,“你们以后行走阳间,若是遇到别的九幽契约签订者,千万保持警惕!他们背后站着的指使者不同,为了完成任务获取阴德,天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判官那边的,尤其得小心,心都脏!”
我心中凛然,这九幽契约听起来像是一条新路,却也布满了新的陷阱。
“那要如何分辨一个契约者,背后是谁?” 我追问道。
“见面。” 黑无常范无救言简意赅,“签订契约时,必须与指使他的阴帅或判官见面,可能是托梦、显化、神念沟通,建立联系。之后,双方之间会有一丝极淡的、源自契约的因果牵连。我们阴帅麾下的签订者,行事大多还算有底线,讲究个明刀明枪,一般不会主动去抢别人锅里的食。但判官那边签的人...哼,为了功劳,阴招损招可就不一定了。”
听完这些,一股沉重的寒意笼罩下来。这哪里是什么契约?分明是地府斗争在阳间的延伸,一张巨大的、充满阴谋的网!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压在心底最深处、也是叶星燃同样目光灼灼想知道的问题:
“七爷八爷,我还有一事不明。当年我签订这九幽契约,并非自愿,而是我父亲替我签下的!他签完之后便离奇失踪,至今杳无音信。我二叔,叶星燃的师傅同样如此,他替星燃签了契约,前几个月也人间蒸发。他们的失踪...是否与地府有关?与这契约有关?!”
叶星燃站在我身旁,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冰冷的眼神和微微绷紧的身体,清晰地表明这同样是他心中最大的疑问。
黑无常幽幽叹了口气:“他们啊……”话未说完,
白无常立刻打了个哈哈截住话头:“额……这个嘛,事关地府机密,我们真不知道,现在也不能告诉你们。”
随后,两人才正色道:“你们二人天生命格特殊,崔判官视其为最大的变数和潜在威胁。你们的三重命格完全超出了阴律因果计算的范畴,极有可能颠覆现有秩序。因此,他倾向于控制、研究、利用,甚至……在你们成长起来之前就将其扼杀。”
黑白无常话锋一转:“而我们,则更看重你们身上蕴藏的强大实用价值和潜力。我们认为,你们是可以培养的利刃,用来对抗地府真正的敌人——那些鬼仙势力、潜伏的上古隐患。对你们命格带来的风险,我们持相对可控的乐观态度。”
白无常还补充了一句:“当年你的命格为何会引来百鬼觊觎?他们若夺了你的命格,便可跳出地府管辖,成为天道认证的一方鬼仙。但你十八岁后命格己然认主,他们再抢也无用,顶多能增加些道行罢了。”
他顿了顿,瞥了眼叶星燃:“至于叶星燃的麒麟、重明、紫薇三重命格……威势太盛,他们怕遭反噬,根本不敢下手。”
听着这关乎自身根基的秘辛,我心念电转,万千思绪翻涌。
黑白无常的话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提升自身的势力和实力,才是我们当下最紧迫的目标。
末了,他们又给了我们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去告诉文轩圭文先生那个老鬼吧。把这些告诉他,以他的本事,定能推卜出陆契的下落。”
交代完毕,黑白无常的身影便如烟散去,消失在原地。
只剩下我和叶星燃。一股沉重的压力随之而来,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我感觉……这个阴谋太大了,牵扯的东西多得我头都要炸了。要救沁灵,还要找我父亲和二叔……远没有我最初想的那么简单。”
叶星燃静静地站在一旁,那张惯常如冰封般、透着社恐疏离感的脸上,此刻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用他一贯低沉而平稳的语调说:“没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无需多言的坚定:“不管怎么样,有我陪你。”
并肩作战这么久,我深知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这句简单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沉甸甸的分量。
一股暖意悄然漫上心头,驱散了少许阴霾。我故意咧嘴一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打趣道:“滚啊!我有沁灵了,不跟你搞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