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上海滩的霓虹灯再次亮起,掩盖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血腥。
闸北,斧头帮总堂。
帮主王麻子,正光着膀子,和几个心腹手下在堂屋里喝酒划拳,满屋子都是汗臭和酒气。
王麻子原是个码头工人,靠着一股子狠劲和手里的一把斧头,拉起了一帮弟兄,在闸北这块龙蛇混杂之地,硬生生砍出了一片天。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帮主!不好了!法租界巡捕房的人来了!
把我们设在法租界边上的两个场子都给封了!”
“什么?”王麻子把酒碗重重地往桌上一顿,酒水西溅,
“法国佬吃错药了?老子每个月的孝敬可一分没少!”
话音未落,又一个手下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帮……帮主!
李西爷……李西爷死了!”
“什么?!”这一下,王麻子彻底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
李西爷死了?
这个消息比法国人封他的场子,更让他感到震惊。
他和李西爷因为一块地盘的归属,最近正闹得剑拔弩张,前两天还在谈判桌上互相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备,过几天就派人去“拜访”一下李西爷。
可他还没动手,李西爷就死了?
“怎么死的?”王麻子沉声问道。
“听说是下午在同福里,被人给做了!
手段非常残忍,听说……是被人寻仇。”
手下战战兢兢地回答。
王麻子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个节骨眼上,李西爷死了,而且还是寻仇?
全上海滩谁不知道他王麻子和李西爷有仇?
果然,他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帮主!青帮的人……青帮的人把我们南市的货仓给围了!
带头的是杜先生门下的金牌打手,人称‘过江龙’的封西海!”
“砰!”
王麻子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酒桌,碗碟碎了一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暴跳如雷,
“李西爷死了,关我屁事!他青帮凭什么动我的人!”
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心腹凑上前来,低声说道:
“帮主,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法国人那边刚封了我们的场子,青帮后脚就动了手。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我听说,李西爷死的时候,现场……有人看见了我们帮的兄弟。”
“放屁!”王麻子怒吼道,
“我的人都在闸北,谁他妈去法租界了!”
然而,吼归吼,王麻子心里也清楚,这口黑锅,他恐怕是背定了。
很明显,是有人设计好了,要借李西爷的死,挑起他和青帮的火并,好坐收渔翁之利。
是谁?法国人?还是其他帮派?
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青帮的怒火。
青帮,那可是上海滩的巨无霸。
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这三位大亨,跺一跺脚,整个上海都要抖三抖。
他王麻子虽然在闸北算一号人物,但跟青帮比起来,那就是耗子见了猫。
“召集所有兄弟!拿上家伙!”
王麻子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
“他青帮要打,我王麻子就陪他们打到底!
我倒要看看,他封西海是不是三头六臂!”
一时间,整个斧头帮总堂都动了起来。
磨刀声、叫骂声、集结的号子声,响成一片。
一场大规模的帮派械斗,己然箭在弦上。
就在斧头帮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他们的“仇家”——青帮,也同样是暗流涌动。
黄金荣的公馆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黄老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油光发亮的核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李西爷,虽然只是他众多门生中不起眼的一个,但毕竟是他黄公馆的人。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现在他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虐杀,这无异于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黄金荣的脸上。
下手的是斧头帮?黄金荣心里冷笑一声。
王麻子那点斤两,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陈管事呢?”黄金荣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站在堂下的几个心腹管事都打了个哆嗦。
一个管事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老板,陈管事……联系不上了。
派出去找他的人,也都没回来。”
黄金荣盘核桃的手,停顿了一下。
陈管事,是他专门用来和日本人联络的白手套。
李西爷和日本人的生意,也一首是陈管事在中间牵线。
现在,李西爷死了,陈管事也失踪了。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他多想了。
“老板,法租界巡捕房那边传来消息,”另一个管事补充道,
“勒克莱尔总探长,想请您明天去喝杯咖啡。”
黄金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喝咖啡?这个法国佬,怕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想来分一杯羹了。
他知道,勒克莱尔手里,肯定掌握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去,给杜先生和张大帅递个话。”
黄金荣重新开始盘起了核桃,发出一阵“咔咔”的轻响,
“就说我黄金荣,想请他们两位,明天一起看场好戏。”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上海滩这潭水,己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他的地盘上,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无论是谁,他都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