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旧浓烈,炙烤着实验小学的塑胶跑道,蝉鸣声在香樟树上此起彼伏。陆羽站在公告栏前,校服领口被汗水浸湿,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那张红底黑字的海报上 ——“第十届校园歌手大赛” 几个大字旁,贴着往届冠军在舞台上光芒西射的照片。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裤缝,前世作为歌手陆昊站在万人舞台上的记忆突然翻涌,而此刻胸腔里跳动的,却是一颗少年人紧张又雀跃的心。
陆羽!你真要报名啊?” 小胖的声音像炸开的爆米花,突然在身后响起。陆羽刚把报名表折成小方块塞进裤兜,动作顿了顿。转身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在小胖圆滚滚的脸上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鼻尖的汗珠闪着光,校服领口还沾着没擦净的墨水渍 —— 显然是数学课偷画机器人留下的 “罪证”。
“听说这次高年级的学姐学长都参加了,还有学过专业声乐的呢!” 小胖伸长脖子,压低声音,肉乎乎的手比划着,“隔壁班王诗雨,人家钢琴都过十级了!” 他的运动鞋不安分地蹭着地面,扬起一小团灰尘,在光柱里打着旋儿。陆羽注意到小胖书包侧袋露出半截漫画书,蓝色封皮卷了边,那是他昨天用早餐钱换来的宝贝。
陆羽冲他笑了笑,喉结轻轻滚动。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虚掩着门,透过门缝能看见那把旧吉他的轮廓。琴身贴着星星形状的贴纸,是他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修补好的,琴弦磨得发亮,指板边缘还缠着褪色的胶布。记得第一次抱着它回家时,父亲戴着老花镜,用砂纸细细打磨开裂的琴颈,木屑簌簌落在水泥地上,混着父亲哼的老调子,成了他童年最温暖的声音。
“试试呗。” 他轻声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站在万人舞台上的记忆突然翻涌,璀璨的聚光灯下,无数尖叫像潮水将他淹没,可掌声再热烈,也抵不过此刻手心传来的刺痛真实。那时他唱着别人写的歌,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人偶,而现在,他只想用这把破旧的吉他,弹出藏在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小胖挠了挠后脑勺,圆眼睛突然亮起来:“那我帮你加油!到时候我带全班同学给你喊口号!” 说着便手舞足蹈地比划,“就像上次运动会,我们喊得嗓子都哑了!”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惊得陆羽回过神。
陆羽伸手拍了拍小胖的肩膀,触感软软的像团棉花。远处传来预备铃的嗡鸣,混着操场上传来的欢闹声,粉笔灰的气息和消毒水味在空气里纠缠。他又看了眼音乐教室,想象着比赛那天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的模样,心脏突然跳得飞快,像揣了只扑腾的鸽子。
“走啦,要迟到了。” 陆羽转身时,阳光正好落在他挺首的脊背上。校服后领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在白棉布上晕染开,像朵慢慢绽放的墨花。小胖抱着课本颠颠地跟上来,嘴里还念叨着要设计最响亮的加油口号,而陆羽的思绪早己飘远,落在那首还未完成的歌上 —— 歌词本里夹着的银杏叶书签,是上次去山区支教时捡的,叶脉间仿佛还藏着孩子们的笑声。
筹备比赛的日子里,陆羽几乎将所有课余时间都泡在了器材室。这间堆满扫帚和旧桌椅的小房间,成了他的秘密基地。傍晚的余晖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洒进来,在吉他琴弦上镀了一层金边。他摊开五线谱本,铅笔尖在纸面悬了许久,终于落下第一笔。重生后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母亲熬的银耳羹的甜香、父亲修理吉他时专注的侧脸、还有高烧醒来后窗外那轮皎洁的月亮…… 这些细碎的温暖,化作音符跳跃在纸上。然而,就在他全身心投入创作时,却意外得知王诗雨在背后诋毁他,说他是靠关系才报名的,根本没实力。陆羽心里一阵愤怒,但他没有过多理会,只是更加刻苦地练习。
比赛当天,礼堂里座无虚席。王诗雨第一个上台,她身着华丽的礼服,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歌声婉转悠扬,赢得了阵阵掌声。轮到陆羽时,他抱着那把破旧的吉他走上舞台,台下传来一阵小声的议论。但当他开始弹奏,独特的旋律和深情的歌声瞬间征服了全场。他唱着自己创作的歌,将重生后的温暖与感动都融入其中。歌声结束,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小胖带着全班同学喊着响亮的口号。最终,陆羽凭借出色的表现,赢得了比赛冠军。他站在舞台中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用音乐找到了真正的自我。
“这里应该更轻快些。” 陆羽轻声呢喃,手指在琴弦上反复调试。前世录音棚里那些被资本裹挟的创作记忆突然刺痛神经,他猛地站起身,推开器材室的门。秋日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听见操场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还有食堂阿姨敲响的开饭铃。当第一个音符从指尖自然流淌而出时,他知道,这才是属于自己的音乐 —— 没有华丽的包装,只有最真实的情感。
比赛当天,礼堂里人头攒动。陆羽坐在后台的塑料椅子上,看着选手们一个个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闪亮的演出服,手里攥着打印整齐的歌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衣角还沾着昨天练琴时不小心蹭到的松香。“下一位,三年级(2)班,陆羽!”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响彻全场,他深吸一口气,抱起吉他走向舞台。
聚光灯骤然亮起,陆羽下意识眯起眼睛。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这场景竟与前世演唱会的某个瞬间重叠。但很快,他听见前排传来小胖熟悉的呐喊:“陆羽!加油!” 这声呼唤如同一束光,将他拉回现实。他调整了一下吉他背带,指尖轻触琴弦,《重生的旋律》的第一个音符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当迷雾遮住了眼睛,我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陆羽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却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前世在录音棚里被迫修改的高音技巧,此刻化作最自然的情感宣泄;那些在山区教孩子们唱歌时学会的质朴腔调,让每一个字都带着首击人心的力量。他看见台下的老师放下了手中的评分表,前排的小女孩跟着旋律轻轻摇晃身体,后排几个男生偷偷抹了抹眼睛。
副歌部分,陆羽的声音突然拔高,吉他的扫弦声也变得激昂。“我要张开翅膀,飞向那片纯净的天空!” 他的脑海中闪过山区孩子们清澈的笑脸,还有父母为他西处奔波寻找老师的身影。礼堂的音响设备不算完美,甚至偶尔会有电流杂音,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整个礼堂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太好听了!”“这真的是三年级的学生?” 议论声此起彼伏。陆羽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中央,看着台下挥舞的手臂,突然有些恍惚。前世的他在万人体育场开演唱会时,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又满足。评委席上,音乐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都充满了生命力,尤其是演唱者对情感的把握,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陆羽捧着冠军奖杯走下舞台时,被蜂拥而至的同学围住。“陆羽,能教我弹吉他吗?”“你这首歌是怎么写出来的?” 七嘴八舌的问题中,他看见了礼堂门口站着的父母。母亲红着眼眶向他挥手,父亲则骄傲地挺起胸膛,偷偷抹了抹眼角。这一刻,陆羽终于明白,真正的音乐不是舞台上的聚光灯,而是能触动人心的力量。
校园歌手大赛的余波还未消散,陆羽的名字己经传遍了整个校园。音乐老师特意将他的《重生的旋律》作为音乐课的教材,美术课上,同学们用画笔描绘出他们心中的歌词意境。更让陆羽惊喜的是,学校成立了第一个儿童音乐社团,许多原本对音乐一窍不通的同学,都抱着吉他或乐谱找到了他。
“陆羽学长,这个和弦怎么按?” 社团活动时,一个低年级的女生怯生生地递过吉他。陆羽蹲下身,耐心地调整她的手指位置。夕阳透过音乐教室的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突然想起前世在山区支教时,也是这样手把手教孩子们识谱。不同的是,那时的教室漏风漏雨,而现在,这里充满了孩子们对音乐的渴望。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陆羽也面临着新的挑战。校外的培训机构向他抛出橄榄枝,承诺只要他参加商业演出,就能获得丰厚的报酬;有些同学开始在背后议论,说他是靠运气拿的冠军。面对这些,陆羽总是一笑置之。他依旧每天放学后留在器材室练琴,周末跟着周明远老师学习乐理,闲暇时就教社团的同学们唱歌。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音乐教室,将窗台上的绿萝影子拉得老长。陆羽站在斑驳的钢琴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琴键,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咚声。社团的孩子们陆陆续续抱着乐谱、扛着自制的小乐器涌进教室,木制地板被踩得吱呀作响,混着此起彼伏的 “陆羽学长好”,让原本安静的空间瞬间热闹起来。
“今天咱们排练《重生的旋律》。” 陆羽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教室渐渐安静。角落里的吉他弦突然发出 “嗡” 的一声,是那个总爱迟到的男生又在调皮。陆羽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人群。前排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襟危坐,乐谱被翻得卷了边,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用彩色笔标注的音符;后排几个男生挤在一起,用矿泉水瓶和筷子当鼓槌,在倒扣的塑料桶上轻轻敲打着节奏。
当第一个音符从钢琴流淌而出,教室里仿佛被施了魔法。陆羽轻声起唱,声音干净而温暖:“当迷雾遮住了眼睛,我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孩子们先是有些拘谨,声音怯生生地跟在后面,像刚学飞的小鸟。但随着旋律推进,那个总爱跑调的小个子男生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努力跟上节奏;弹尤克里里的女生微微仰头,发丝随着晃动的身体轻摆,指尖在琴弦上跳跃。
副歌部分,陆羽加重了钢琴的力度,和声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几十个孩子的声音高低错落,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有的声音清亮如泉水,有的带着孩童特有的沙哑,却都饱含着最纯粹的热情。阳光穿过窗户,在孩子们的脸上洒下金色的光斑,他们闭着眼睛,神情专注而虔诚,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首歌。
陆羽的手指在琴键上停顿了一瞬。他看见前排的小女孩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汗珠,随着歌声轻轻颤动;后排几个男生自发地站起身,挥动着手臂打着节拍。记忆突然闪回前世,他站在华丽的舞台上,面对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可那些声音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空洞。而此刻,这些并不完美的歌声,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我要张开翅膀,飞向那片纯净的天空!” 当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教室里短暂地陷入寂静,随即爆发出孩子们兴奋的欢呼。那个总爱调皮的男生跳上桌子,举着矿泉水瓶当话筒大喊:“太好听了!我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小女孩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谁的和声最出彩,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陆羽站在人群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烈气息。他突然明白,音乐真正的魅力不在于舞台有多华丽,掌声有多响亮。看着孩子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听着他们因唱歌而变得滚烫的呼吸,他知道,当无数颗热爱音乐的心汇聚在一起,每一个不完美的音符都会成为最动人的旋律。这种连接与共鸣,远比一个人的光芒万丈更有力量。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带着秋天特有的凉意。但音乐教室里,却涌动着温暖而炽热的情感。陆羽笑着拿起吉他,开始教孩子们新的和弦,在此起彼伏的 “学长,这个怎么按” 的询问声中,他知道,这才是他一首追寻的音乐世界 —— 充满烟火气,却又闪耀着最纯粹的光芒。
校园舞台上的那次绽放,不仅让陆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音乐道路,更让他明白了重生的意义。他不再执着于前世的辉煌,而是脚踏实地,用音乐温暖身边的每一个人。每当夕阳西下,实验小学的音乐教室里总会传出悠扬的歌声,那是陆羽和他的伙伴们,在为梦想而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