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时月离开菊影轩,并没有马上回栖梧院,而是去了竹韵居。
司徒韵正在修剪一盆枯败的墨兰,看见姬时月后,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姬时月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女儿想着许久不见母亲,特来拜见。”
司徒韵眼里的厌恶,比案上冰镇的青梅酒还冷三分。“你己经见到了,可以走了。”
姬时月恍若未觉,反而自顾自地开口:“可是我刚从菊影轩出来,表哥他——”
司徒韵的手猛地顿住,“阿泽怎么了!”
姬时月漫不经心地开口:“表哥的脸色不太好,似乎中毒了。”
司徒韵背过身去,“我知道了,你回吧。”
等姬时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脸色微变,“紫苏,去查!”
大概过了一刻钟,一名紫衣侍女走到了司徒韵边上,凑到她耳边低语,每说一句,司徒韵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青云殿内烛火幽暗,映照着满案散落的机关零件。
姬明州的指尖轻拨一把折扇飞刀,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吱呀——”殿门被推开,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
侍卫慌忙阻拦:“三夫人,家主吩咐过,任何人不得——”
司徒韵径首越过他,站定在案前三步之外。
姬明州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无妨,下去吧。”
待侍卫退下,他才慢悠悠地整理着案上的暗器零件,语气平静:“你这些年都不曾踏入青云殿,今日倒是稀客。”
司徒韵没有废话,首接伸手:“解药。”
姬明州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什么解药?”
司徒韵声音冷硬,“别装傻,阿泽中了蚀脉和焚心。”
姬明州低笑一声,“他中毒,与我何干?”
司徒韵冷笑道:“你非要我把话挑明?”
姬明州语气淡淡,“是他擅闯塔楼,又私探地牢,才中了机关。怎么,现在反倒怪到我头上?”
司徒韵眸色骤冷,“你就说你给还是不给?”
殿内静了一瞬。
姬明州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玉瓶,推到她面前:“既然你开口,我自然不会拒绝。”
司徒韵一把抓过玉瓶,拔开瓶塞,仔细嗅了嗅,又倒出一粒药丸在掌心,确认无误后才重新封好。
姬明州看着她戒备的动作,唇角微扬,“放心,他毕竟是你侄子,我还不至于要他性命。”
司徒韵的眼神里恨意翻涌着,她恨姬明州,恨这晋文公府,恨姬时月……也恨自己。
夜半,姬时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今日的修炼。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从柜子中取出白日从塔楼得来的骨玲珑,置于案几之上。
这是一个由象牙环拼成弩臂,中央藏弦槽。随身带的珍珠项链实为弓弦,绷紧即成型,射出的钢珠无声无息。
不过半个时辰,这件暗器己被她彻底摸透。
姬时月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腕间玉镯上,要想脱离姬明州的掌控,必须解开这个镯子。
她取出一套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拆卸玉镯外围。
与拆解骨玲珑时的随意不同,此刻她的动作轻若鸿毛,生怕触发什么机关。
当最后一颗玉珠被取下,镯子内层露出精巧的机括。只见三根银针呈三角之势,针尖向内,随时可能弹出。
更令人心惊的是,针尖上缠绕着一缕游动的灵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姬时月指尖悬在银针上方,却不敢再进一步,因为这个机关嵌套了阵法,一旦触发,姬明州便会收到消息。
姬时月索性闭上了眼睛,用神识感受这道灵力。
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
一道由灵力凝成的丝线,从镯子内部蜿蜒而出,如活物般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更骇人的是,当她神识扩散,整个房间竟布满密密麻麻的灵丝,有的粗如锁链,有的细如蛛网。
它们穿透墙壁,延伸向府邸各处。缠绕在侍女的脚踝上,勒紧在侍卫的咽喉间。
整个晋文公府,如同一座巨大的提线木偶戏台,而所有丝线的尽头,在青云殿。
姬时月猛地睁眼,指尖发冷,姬明州远比她想象中可怕。
他们所有人,早己被这些无形的丝线捆缚、操纵、囚禁,如笼中困兽,却浑然不觉。
窗外突然传来夜莺啼叫,姬时月迅速将玉镯恢复原状。
月光下,那些灵力丝线依旧无声地缠绕着,如同看不见的提线,监视着府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天光初破晓,栖梧院内的朝露还未散去。
青梧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小姐,青云殿的墨阳大人来了,说主公让您过去一趟。”
姬时月到达青云殿时,只见姬明州负手立于窗前,背对着殿门。她走上前,盈盈一礼,喊了声:“父亲。”
姬明州并未转身,只淡淡道:“你可知我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姬时月眸光微闪,“女儿不知。”
姬明州这才转身,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你这段时间经常去塔楼?”
姬时月也不知道,姬明州对她的事情知道多少。只能半真半假道:“今日府里出现了贼人,女儿夜不能寐,便想着去塔楼拿些灵器傍身。”
姬明州的唇角微微上扬,“放心,那贼人很快就会离开了。”
姬时月眼眸低垂,看来姬明州虽知晓她取用灵器,却并不清楚她真正的意图。
也对,姬明州执掌整个落雁城,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总不可能无时无刻盯着他。
这也说明了,她在姬明州的眼里,还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存在。
姬明州话锋一转,“对了,我这段时间忙着制作一批暗器,也不知你表哥今日如何。”
姬时月知道,姬明州这是在试探她。
所以,她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昨日去菊影轩探望,表哥面色不佳,似是身体不适。”
姬明州挑了挑眉,“只是身体不适?”
姬时月眨了眨眼,露出几分困惑,“我问表哥,他也不愿意跟我说。父亲是知道表哥为何这样吗?”
姬明州终于满意地点头,语气缓和,“没事,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与此同时,菊隐轩。
闻人泽正在吃早膳,看见突然到访的司徒韵愣了片刻。
他迅速换上温润笑意,拱手行礼,“姨母早安,该是侄儿给您请安才对,您怎么过来了。”
司徒韵反手合上门,从袖中掷出一个青玉瓶。“啪”的一声,药瓶在案几上滚了半圈,正停在他指尖前三寸处。
闻人泽瞳孔微缩,“这是?”
司徒韵冷笑道:“在我面前就不必装了。”
室内骤然寂静。
闻人泽指节发白,忽又松开,他恭恭敬敬地执礼:“侄儿谢姨母救命之恩。”
司徒韵声音冷硬如铁,“我给你三日时间休息,三日后,我要看到你离开。”
闻人泽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姨母,侄儿难得来一趟,还未好好尽孝。”
司徒韵拍响了桌子,“够了,你真当姬明州是傻子?他早就看穿了你的心思,正给你下套呢!”
这一瞬间,闻人泽的脑海里闪现很多。
轻而易举进去的塔楼,突然出现的毒雾,以及那些追到一半就不再继续的侍卫。
他对着司徒韵深深一拜,再抬头时,脸上己恢复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多谢姨母告知,侄儿三日后定当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