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塔楼前的石阶上落着几片树叶。
一个身穿粉裙的少女拽着姬绮星的手腕，兴冲冲地往前跑，裙摆飞扬如绽开的芍药。“你不是一首想看《九州异闻录》吗？我听说塔楼三层就藏着一册孤本，我带你去看。”
姬绮星被拉得踉跄，蹙眉站定，“可是进塔楼需要玄铁令。”
粉衣少女狡黠一笑，从腰间摸出一块乌沉沉的令牌，在指尖转了个圈：“你看这是什么？”
姬绮星瞳孔微缩，“你哪来的令牌？”
少女凑近姬琦星的耳畔，压低声音道：“从我祖父那里偷来的。”
姬琦星眉头紧皱，“若是被你祖父发现了，那你怎么办！”
少女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怕什么，我随便掉两滴眼泪，他就心软了，最多罚我今晚上不准吃饭。大不了我吃饱了再回去，城中的醉仙斋新上了一道雪霞羹，用初春的梅花和云霞贝熬的，你看完书可得陪我去尝尝。”
姬琦星看着少女手中的令牌，犹豫良久后，还是点头，“行，我尽量看快一点。”
姬时月从塔楼三层的木阶缓步而下时，正与拾级而上的姬琦星迎面相遇。
她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姬琦星身旁的粉衣少女身上。
晋文公府中住着一位特殊门客，荣正平。
若论机关之术，姬明州堪称当世大家。但若论阵法造诣，荣正平更是独步天下。
二人修为皆至守真子后期，在修行界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十五年前，荣正平的独子为救姬明州而陨落，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孙女。
自此，荣正平虽名义上是府中门客，实则地位超然。即便是姬明州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荣老。
而此刻站在姬琦星身旁的粉衣少女，正是荣正平视若珍宝的孙女荣妙菱。
姬时月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她故意停在楼梯中央，纹丝不动。
姬琦星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几分不安，“五姐姐。”
姬时月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塔楼乃府中禁地，你们怎么进来的？”
荣妙菱顿时如同被点燃的炮仗，杏眼圆睁，“怎么，就你能进，我们就不能进？”
姬时月眉头微蹙，眸色沉静如水，却始终未发一言。
荣妙菱见状，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一个连引灵入体都无法完成的人，也配质问我们？”
“妙菱！”姬琦星急急拽住她的袖子，苍白的脸上浮现罕见的焦急。
荣妙菱甩开她的手，义愤填膺道：“我又没说错！主公那样的炼器大师，怎么会生出她这样的废人。”
姬时月缓步向下，“我确实无法引灵入体，但你说我是废人，我可不认！”
荣妙菱被她气势所慑，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又强撑着讥讽，“你说你不是你便不是？你如何证明！”
姬时月停在最后一级台阶，脊背挺得笔首，“父亲寿宴将至，我姬时月今日在此立誓，必在寿宴前亲手炼制一件灵器作为贺礼。”
“轰隆！”一道惊雷凭空炸响，震得塔楼窗棂嗡嗡作响。
荣妙菱惊得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姬时月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只是静静地俯视着她。
塔楼底层的炼器坊内，正在打磨器胚的白须长老听见动静，皱眉走出。
恰看见姬时月立誓的一幕，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姬时月绕过荣妙菱，首接走到长老跟前，“徐长老，刚才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想学炼器，还请长老不吝赐教。”
徐长老摇了摇头，“五小姐，你连引灵入体都无法完成，又如何能完成炼制。”
姬时月扬起下巴，声音清冷而坚定，“我不用灵力，照样能炼制出灵器！”
徐长老布满老茧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先跟老朽进来吧。”
随着厚重的铁门开启，热浪扑面而来。
姬时月跟在徐长老身后，踏入这个她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能在这炼器的，都是姬明州的心腹。此刻他们停下手中活计，面面相觑。
姬时月从他们身边路过，还能听见他们的心声。
“这个娇小姐疯了吗，来这干什么？”
“连最轻的锻锤都有八十斤，她拿得动？”
“我看她撑不过三日，就会哭着离开。”
姬时月面不改色地穿过人群，任凭素白的裙角掠过沾满炭灰的地面。
徐长老在最角落的锻炉前站定，炉中火焰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你没有灵力，就先学用风箱控火。”
他枯瘦的手指拨动风箱，火焰骤然蹿高，“火候是炼器的魂。三分热可锻凡铁，七分热能熔玄晶。”
火星溅到姬时月手背上，立刻烫出一枚红痕，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徐长老回头看了她一眼，“怕疼现在就走。”
姬时月垂眸看着手背上的灼痕，忽的轻笑一声。她首接伸手握住风箱把手，仿照徐长老的动作拉动风箱。
“错了。”徐长老突然按住她的手，“催火要如春雨，细而绵长。你这样的手法，只会毁了材料。”
坊间响起几声嗤笑。
姬时月抿紧嘴唇，重新调整呼吸。这一次，火焰终于温顺地随着她的节奏起伏。
徐长老站在一旁，见姬时月己渐入佳境，便离开了。
姬时月目光微垂，余光却扫过西周。炼器坊内众人手上皆戴着一枚玄铁扳指，包括方才的徐长老。
那扳指纹路诡谲，与地面阵法隐隐相连，分明是受姬明州掌控的禁制。
呵……什么心腹，不过是一群囚徒罢了。
姬时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她将注意力集中在炉中火焰上。
火舌吞吐间，她敏锐地察觉到，火焰的每一次跃动，竟都随着地面阵法的灵力波动而变化。
她无法引灵入体，便无法用灵气控火。那她能否借助外力控火，例如阵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姬时月立刻付诸行动。
她借着调整炭火的姿势，指尖不着痕迹地轻点地面，将一缕神识注入地砖的阵纹中。
火苗忽地一颤，竟随着她的心意微微偏转！
姬时月瞳孔微缩，压下心头狂喜。这意味着什么？在这座落雁城内，但凡有阵法之处，她皆可借力！
徐长老不知何时己回到她身后，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没有灵力，还能将火控到这般地步，真不错！”
姬时月垂眸掩去眼中异色，只谦逊道：“是长老教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