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门离开,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配药台那片深色的咖啡渍。
首觉告诉她,那下面压着的东西,或许能验证她关于时间点的猜想。
她记得一般医院里的急救推车上都会有消毒用品。
她摸了过去,果然在倒下的急救推车旁散落的纱布和棉球中找到了一小包未开封的酒精棉片。
她撕开包装,带着刺鼻气味的酒精棉片暴露在空气中。
这样的气味与她平日所嗅到的别无差异,同样的气味让她紧绷的神经有所放松。
她回到配药台前,屏住呼吸,将的酒精棉片极其小心覆盖在咖啡渍的边缘。
深褐色的污渍在酒精的浸润下,开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溶解、褪色。
沈心的动作稳得像在操作显微镜下的切片,每一次擦拭都控制在最小的范围,生怕毁了下面的字迹。
一点,又一点。被污迹覆盖的字迹如同沉船般,艰难地浮出水面:
“…10月23日,早班:张护士。…王医生预约11:30复诊病人李XX… 午班:刘护士(预计12:00到)…”
字迹显现的刹那,沈心所有的线索碎片瞬间在脑海中拼合,一条清晰的逻辑链显现!
挂钟时间:11:45。
日历爆发日:10月23日。
交接班记录:李XX预约11:30复诊。
处方单:李XX,异常大剂量药物(20?)。
事件的真相被慢慢地还原了出来:10月23日上午11点30分,身患某种重症(需要复诊)的病人李XX,在“不对劲”的王医生处复诊,很可能被注射或服用了那张异常剂量(20单位)的神秘药物。
仅仅15分钟后,11点45分,灾难爆发!
这恐怖的“病毒”或“异变”,源头极可能就是李XX本人,或是那个开了异常处方的王医生!
解开绳结的双手还残留着麻绳粗糙的触感和绿素滑腻的冰凉。
沈心转过头看向那道防火门。
门上布满深刻的抓痕和喷射状的黑褐色血点,那持续不断的“滴答”声,正是从门缝里渗出来的。
门内,隐藏着什么?是真相,还是催命的源头?
防火门上的麻绳被解开之后,只需轻轻一拧,就能通往未知的门外——或者门外那指甲刮擦声的来源。
沈心没有去碰门把手。
她靠在配药台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深处尖锐的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冷汗沿着她苍白透明的脸颊滑落,在下颌汇聚,滴落在同样冰冷的地砖上。
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刚才的解谜过程榨干了,虚弱的潮水汹涌反扑,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配药室门后,那持续不断的“滴答”声,此刻听来更近了,也更清晰了,如同死神的秒针,冷酷地切割着她仅剩的安全时间。
门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也仿佛在她解开绳结的瞬间,停顿了一刹,随即又更加急促、更加执着地响了起来,像是有无数枯骨在焦躁地抓挠着门板。
时间,还剩下不到五十分钟。
她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
门后会是什么呢?
是下一个谜题,还是可以生路。
那里,或许藏着王医生“不对劲”的证据,或许藏着那异常剂量药物的真相,也或许……藏着那个最终导致这一切的“李XX”的最终结局。
但时间不会给沈心太多抉择的时间。
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防火门把手,门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骤然加剧!
指甲划过金属的尖利噪音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沈心的耳膜,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焦躁。
有什么东西被门内解绳的动静彻底激怒了!
沈心猛地缩回手,如同触电。
身体本就到了崩溃边缘,这突如其来的惊骇让她眼前彻底一黑,踉跄着向后倒去,瘦削的肩胛骨重重撞在身后一个倾倒的药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散落的药瓶“哗啦”滚落一地,在死寂中激起巨大的回响。
喉咙深处涌上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她剧烈地呛咳起来,单薄的身体痛苦地弓起,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痛楚。
不行……不能在这里……
求生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不肯熄灭。
她涣散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扇虚掩的、流淌着血迹的防火门。
那是唯一的选择。
门外是未知的、狂躁的恐怖,门内……至少那“滴答”声,是己知的催命符。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沈心几乎是爬着,拖着自己这具沉重的、几乎背叛她的躯壳,挪向那扇门。
冰冷的门板被她的指尖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血腥、药物腐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腥气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将她熏晕过去。
她侧身挤了进去,反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死死顶住。
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
门外那疯狂的刮擦声仿佛被隔绝了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应急灯的光线无法完全穿透门缝,配药室内一片更加浓重的昏暗。
模糊的轮廓中,最显眼的是地上那一大滩己经干涸、呈现出污浊黑褐色的粘稠血迹,面积之大,触目惊心。
血迹旁边,散落着几样东西:一个玻璃针筒从中断裂的注射器,针头扭曲成怪异的角度;一个空空如也的深棕色小玻璃瓶,标签上模糊的字迹正是“希克绿素提取液 - 光敏剂,避光保存,严禁静脉注射!”;还有一团被揉得不成样子的便签纸。
而那持续不断的“滴答”声,源头就在血迹边缘的工作台上——一个老旧的、厨房常见的机械式圆形定时器。
红色的指针,清晰地指向了“15分钟”的刻度。
然而,那指针却纹丝不动。
声音,并非来自它本身!是幻觉?还是刻意的提示?
沈心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勉强凝聚。
她伸出因脱力而颤抖得厉害的手,捡起那团皱巴巴的便签纸,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弱光线,艰难地展开。
纸上,是一种属于医生的、本该严谨此刻却因极度慌乱而扭曲的笔迹:
“紧急!李XX对标准方案无反应!尝试‘绿源’增效…理论依据:希克绿素光敏性+特定波段可抑制异常代谢…高风险!”
下面一行字迹更加潦草、狂乱,几乎要刺破纸张,带着濒死的惊恐:
“…他来了…眼睛…全灰了…不是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