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最怕遇见的人,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浓浓恐惧涌上心头,胡亥下意识的勒马后退,失声惊呼:“汝怎会在此地?!”
扶苏依旧在缓步前进,皱眉喝问:“朕乃是季弟之君、季弟之兄!”
“季弟理应唤朕为陛下!”
“纵是季弟不服朕为皇帝,亦当唤朕一声兄长。”
“如此浅薄之礼,还需朕再教乎?!”
胡亥愈发慌乱的后退,不敢置信的怒吼:“朕刚刚看过了!”
“汝方才分明是在北方,此地之东再无兵马!”
“汝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扶苏略略止步,任谁都能从扶苏的表情和目光中看到浓浓震惊。
沉默两息后,扶苏方才不解发问:“季弟以为朕患眼疾乎?”
“朕看得见季弟在率五百亲信牵马抵近朕的军阵。”
战场混乱,胡亥等人牵马前进确实能避开平视的目光。
但扶苏从北方杀奔而来时,是站在战车上居高临下俯视战场。
五百匹战马堆积在一起,还没被人骑着而是被人牵着,如此怪异的一幕怎能不吸引到扶苏的注视?
扶苏不瞎,自然能看到身穿重甲、鬼鬼祟祟的胡亥。
扶苏本以为胡亥此举是有什么惊天妙策,迅速率军前来布置包围圈。
结果,就这?
扶苏那看傻子的目光正对胡亥的双眼,而后顺着胡亥的双眼狠狠刺进了胡亥的心脏,撕碎了胡亥的自尊心!
“扶苏!”胡亥嘶声咆哮:“休要用那般目光看朕!”
“父皇临终之前特下遗诏,将二世皇帝之位传与朕!”
“更还令汝自刎!”
“这二世皇帝之位本就该是朕的!”
“汝才是抗诏不尊、兴兵造反的逆臣!”
赵佗趁势抵近胡亥身侧,取出腰间佩剑猛的刺向胡亥胯下战马的。
“吁?!!”
战马突然遇袭,悲鸣嘶吼,下意识的向前发足狂奔。
赵佗当即尾随于胡亥身后,高声咆哮:“随陛下阵斩贼首!”
赵佗很清楚,他若是落入扶苏手中,必死无疑!
此刻的赵佗已经没有退路,他不愿放弃任何挣扎的机会!
刚刚杀出军阵的冯去疾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但见胡亥前冲,也赶忙与赵佗的家兵一起发起冲锋。
骆甲、李必等随侍精锐见状尽皆大怒,嘶声怒斥:“贼子好胆?!”
无须扶苏吩咐,千名骑士便打马迎向胡亥。
而扶苏则是取下背后硬弓,瞄准了胡亥的方向。
胡亥:?
望见扶苏弓上箭矢,胡亥赶忙趴在马背上,失声惊呼:“不!”
“吁!吁!快停下!”
“诸位爱卿速速护驾!”
胡亥确实心头愤恨,但这不代表胡亥有单枪匹马对率领千名精锐的扶苏发起冲锋的勇气啊!
他想当皇帝,但他更想活着!
“嘣~”
弓弦震颤,长杆破甲箭划破长空,最终刺穿了胡亥胯下战马的马腿。
“吁~~~”
马蹄瞬间断折,战马再无法支撑身体平衡,踉跄着向前摔倒,同时也将背上的胡亥摔向前方。
“嘭!咚!噔噔!”
胡亥的脸先着地,与地面剧烈摩擦却仍无法抵消惯性,前伸的双腿硬拽着胡亥凌空翻滚改成屁股着地,又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终于止住冲势。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向神经,脸部更是传来钻心的刺痛!
“啊~啊!呜呜呜~~”
胡亥忍不住发出阵阵痛呼,呼声更是带上了几分哭腔。
挣扎着爬起身,映入胡亥眼帘的是一双战靴,视线上扬,便看到了一具彩绘玄龙的重甲。
胡亥顿时就顾不上理会疼痛了,手脚并用的往后爬,慌声辩解:“朕绝无冲锋之意!”
“是那些逆臣!是他们……”
胡亥回首指向身后,结果就看到李必抡起枪杆将冯去疾抽下了马背。
而赵佗并其亲兵更是早已被按倒在地,诸郎众将正压在他们身上绑缚绳索。
赵佗的困兽之斗,才刚刚开始就已被扶苏消弭!
申屠嘉等将领更是快步跑向胡亥,欲要将胡亥也绑缚起来。
“慢!”扶苏抬手止住众将动作,平静的说:“终究是朕的季弟。”
申屠嘉等人面面相觑,有心想劝,但面对如此表情的扶苏却实在不敢张嘴。
胡亥却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跪倒在地,连声道:“然也然也!”
“朕、额不,弟终究是大兄的季弟!”
“万望大兄看在血脉亲情的份儿上,宽恕则个!”
“那些祸事皆是逆臣所为,与弟毫无关系啊!”
大兄仁善,更是不准那些将士碰朕,只要朕认错态度良好,应该不会杀了朕……吧?
自知大势已去的胡亥选择了做识时务的俊杰。
做不成皇帝,做个闲散公子也挺好。
扶苏缓步走向胡亥,沉声发问:“是那些逆臣所为?”
“若无季弟自诩皇帝、窃取玉玺,以二世皇帝的身份起兵谋反,这些贼子如何成事?”
胡亥刚想说自己是被迫的,扶苏便已继续说道:“莫要言说季弟身不由己。”
“列代先王早就告诉了吾等子孙后代面对身不由己之困局时该当何如,列代先王先祖甘愿自刎以护社稷,独季弟懦弱乎?!”
“季弟篡改父皇遗诏、夺取父皇玉玺、坐视贼子在父皇面前行欺君之举,造出如此祸事,却又毫无担当,欲要将罪责尽数推到贼匪身上?”
扶苏高高扬起右手,猛然挥下!
“啪!”
“这一掌,是乃兄代父皇而罚!”
胡亥的脸本就因方才的脸刹而被土石磨破流血,如今又挨了一巴掌,顿时就是鲜血奔流,更是刺痛钻心!
“啊~~~”
胡亥捂着脸颊痛哭:“大兄!大兄!弟知错矣!”
胡亥试图唤醒扶苏的兄长仁爱。
但扶苏却是面色愈发冷肃的沉声道:“季弟起兵造反,祸乱六郡之地,多少将士没有死于外战,而是因袍泽的剑刃而白白赴死。”
“社稷动荡、骨肉相残、民不聊生!”
“只为季弟一己私欲!”
“啪!”
扶苏反手又抽出一巴掌,冷声道:“这一掌,乃是朕罚!”
胡亥被扶苏抽的一个踉跄,两边脸颊都渗出鲜血,却又赶紧跪好,边哭边说:“弟知错!弟认罚!”
“从今往后,弟必会闭门思过,此生再也不离开咸阳城,好生陪伴母妃!”
申屠嘉终于忍不住出列拱手道:“启禀陛下!”
“臣以为,贼首胡亥所犯乃是谋逆大罪,不该如此轻罚。”
“臣请将贼首胡亥移交廷尉,论罪判罚!”
蒙毅、王戊、嬴潜等群臣齐齐拱手:“臣附议!”
李由更是以仇恨的目光看着胡亥,冷声道:“臣请亲斩贼首!”
若是陛下不愿担负杀弟之名,那就由臣来杀,而后再请陛下杀臣,以全仁义之名!
说话间,李由已经拔剑出鞘冲向胡亥!
胡亥慌忙起身跑向扶苏,惊声呼救:“大兄,救弟!”
扶苏也怒声喝令:“给朕拦住李郎中将!”
群臣都希望李由能实现他们共同的愿望。
但扶苏已经下令,蒙毅等臣子就不得不出手抱住了李由。
李由高呼:“臣无意抗令!然!如此贼首若是不除,如何平天下人之怨?将士们心头之怒?”
“臣请代陛下斩贼首!”
申屠嘉等群臣也拱手再礼,诚恳的劝谏:“万望陛下三思!”
扶苏缓缓摇头:“季弟终究是朕的季弟。”
群臣尽皆不甘长叹,胡亥却是重重松了口气。
而后群臣便听扶苏继续说道:“杀,也该是由朕亲自杀!”
君与臣之间理应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厚壁障。
谋求太子之位的世民不愿假他人之手去杀死太子李建成,他不会去赌剑刃染过太子鲜血的将士们能否毫无心理压力的再杀死另一名太子。
身为皇帝的扶苏也不愿假他人之手去杀死伪皇帝胡亥,他不会去赌剑刃染过皇帝鲜血的将士们能否毫无心理压力的再杀死另一位皇帝——哪怕今日所杀只是伪皇帝。
胡亥:!!!
扶苏手中硬弓突然套上了胡亥的脖颈。
没等胡亥回过神来,扶苏的膝盖已经如曾经的李元吉般猛然前冲,压着胡亥扑倒在地。
而扶苏手中弓弦,正死死卡在胡亥的脖颈之中!
胡亥张口想要哀求,却已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发出急促的气流声:“嗬~嗬~~”
扶苏沉声道:“季弟乃是朕之弟,朕不忍杀弟,更不愿让父皇见大秦皇室子弟手足相残。”
“然,弟所行大逆不道、所举害民无数,皇天厚土共弃之!岂能得活?”
“放心,朕会予季弟该有的体面,不加刀斧于季弟之身!”
胡亥奋力挣扎,内心悲鸣。
刀斧不加身,合着就是用弓弦勒死朕?
汝还不如一剑给朕个痛快!
扶苏突然反握硬弓,而后猛然旋转一圈,原本只是勒住一半脖子的弓弦便缠满了胡亥的脖颈,并在弓弦的拉力之下收紧,压迫着胡亥的气管和血管。
只是数息时间,胡亥的皮肤就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嗬!嗬!”
胡亥的呼吸声愈发短促,充血的双眼仰视扶苏,眼中充满哀求。
扶苏轻声道:“放松,很快就不痛了。”
“父皇尚未走远,想来现在还在黄泉等着季弟。”
“季弟大可趁此机会先想一想,稍后该如何向父皇解释。”
扶苏的话语又如匕首般刺向胡亥的心脏。
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后,汝该如何面对父皇!
胡亥眼中流出两行泪水,挣扎的愈发激烈,却被扶苏的膝盖尽数镇压。
弓弦一圈又一圈的收紧,胡亥彻底无法呼吸,大脑也失去了鲜血供应。
三十余息后,胡亥双手终于无力的坠落在地,身躯肌肉也彻底放松,再无挣扎之力!
扶苏见状心中了然。
难怪元吉以弓弦勒朕脖颈许久,却未能夺朕性命。
原来以弓弦勒脖需要如此漫长的时间才能让人昏死过去!
只可惜,朕已知此术,元吉却早已葬身于尉迟敬德箭下。
扶苏看着胡亥的后背,脑海中却浮现出李元吉的面容。
若论卖相,胡亥比之李元吉更胜不止一筹。
但若论对社稷的破坏力,一百个李元吉也比不上一个胡亥!
饶是胡亥已经昏迷过去,扶苏依旧双手转动弓柄、收紧弓弦。
“咔嚓~”
骨裂之声传入扶苏耳中,表明胡亥的颈骨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破碎断裂!
扶苏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季弟,慢行。”
杀弟,果真让人心情愉悦!
杀弟之时无需再弑一名身为太子的兄长,更是让人没有痛苦、只有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