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像条被浪拍上岸的咸鱼,瘫在移动病床上挺尸。
小脸惨白得跟刷了层腻子似的。
刚才走廊那波“神曲驱魔”耗光了她的蓝条,现在彻底进入省电模式。
只剩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这“设备”还没彻底报废。
顾星河一路公主抱杀进急诊区,稳得像个全自动担架机器人。
首到护士接手把人塞进隔帘后,他才松手。
“急性肺炎!溺水后遗症!血氧低!快!上氧气!监护仪伺候!”
医生语速快得像报菜名。
护士们一拥而上,氧气面罩“啪”地扣上,心电监护的电极片贴得跟打补丁似的。
屏幕上那微弱的心跳线和低得可怜的血氧数值,看得人血压飙升。
顾星河退到隔帘外,背靠冰凉的墙,像个误入菜市场的冰雕。
急诊室的兵荒马乱被他自动屏蔽。
他垂眼,盯着自己那只沾了灰和血的手。
刚才抱人时没感觉,现在才发觉指关节被碎玻璃划破的地方,正一抽一抽地疼。
他下意识摸向病号服口袋。
指尖碰到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
是那枚双鱼玉佩。
它不知何时己经断成两截。
断裂处那道暗红的血痕像条狰狞的蜈蚣,在惨白灯光下格外扎眼。
玉佩玉质温润,雕工古朴,两条鱼首尾相衔,透着一股子“我很贵但我现在很惨”的气质。
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为啥沾点血就能搞灵魂蹦极?
“顾先生?”
张红的声音像把锥子扎破他的沉思。
她递过来一张湿巾,眼神示意他擦擦手和袖口的“罪证”,压低声音,
“邱明哲那滩烂泥处理好了,律师在磨刀。
网上暂时压着,但那个作死的私生首播……啧。”
她顿了顿,瞥了眼隔帘,
“里面那位,还喘气呢?”
顾星河接过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指间的血污灰尘,动作优雅得像在擦古董花瓶。
他的目光穿透隔帘缝隙,落在病床上那团小小的身影上。
氧气面罩下,她的呼吸又浅又快,眉头拧成个死结,仿佛在梦里跟人抢最后一口奶茶。
“她家里人通知了?”
他忽然问,语气平淡得像问今天盒饭什么菜。
张红一愣,随即摇头,表情有点复杂:
“她……没有家人。户口本比她的钱包还干净。”
顾星河擦手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是孤儿?”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玉佩断裂的茬口,目光落在张红脸上,
“她妈妈呢?”
“查不到任何有关她父母的信息。”张红点了点头。
他想起林小满顶着他那张脸撒泼打滚的疯批样儿,她总是生龙活虎的那股劲儿,真的很难想象她居然是个孤儿!
“哦。”他淡淡应了声,把擦干净的手插回口袋,玉佩的棱角硌着掌心,存在感十足。
VIP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点滴液砸进塑料管的催眠曲。
林小满的烧退了些,但人还昏着,在药物的加持下睡得像个被封印的闹钟。
壁灯的光线昏黄柔和,勉强给惨白的病房刷了层暖色调。
顾星河没挪窝。
他陷在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姿势看似慵懒,背脊却挺得像标枪。
手里捏着份助理刚送来的文件,目光却黏在病床上那张小脸上。
没了醒时的张牙舞爪,此刻的她安静得像只被rua秃噜毛的布偶猫。
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脸颊还泛着低烧的红晕,嘴唇干得起皮。
护士刚给她换了输液,手背上贴着胶布,细瘦的腕子看着一掰就折。
她无意识地蜷了蜷身子,似乎有点冷。
顾星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下文件,起身走到床边。
拿起搭在床尾的薄毯,抖开,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只打盹的蝴蝶,小心翼翼地盖到她肩膀。
指尖不小心蹭到她露在外面的手背,皮肤温度还是偏低。
他收回手,坐回沙发。
再看过去时,发现她紧锁的眉头似乎松了点。
病房里只剩她清浅的呼吸和点滴的滴答声,和谐得像首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含糊的梦呓,像小猫撒娇没撒成。
顾星河抬眼。
林小满在梦里不安地扭了扭,嘴唇翕动,似乎在嘟囔什么。
声音太小,听不清。
但她的右手,那只没输液的手,却跟装了雷达似的抬起来,
精准地抓住了毯子一角,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妈妈……”
一个带着浓重鼻音、委屈巴巴的音节从她干裂的唇缝里挤出来,
“……别走……糖……玉佩……”
顾星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半秒。
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蜷了蜷。
玉佩?
他目光如探照灯般射向她紧抓毯子的手。
空空如也。
那枚双鱼玉佩正躺在他口袋里当“人质”。
她刚才在喊……妈妈?
还有糖?玉佩?
信息碎片在他脑子里噼里啪啦重组。
走廊里她那些“活爹来了”、“好大儿”的疯言疯语……
那些荒诞表演底下,是不是也藏着点真实的念想?
她没家人………
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心里成型:
她妈妈留给她的玉佩,并非寻常老物件。
而是,灵魂互换的媒介!
两次灵魂互换,都是发生在他和她的身体产生剧烈撞击的情况下!
刚好她脖子上还都戴着这枚玉佩!
而鲜血,就是这个双鱼玉佩发挥作用的“开关”!
顾星河看着手中裂成两瓣的双鱼玉佩出神。
林小满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好像在梦里跟人干架。
她抓着毯子的手更用力了,指节泛青,身子也开始小幅度哆嗦。
顾星河看着她那副惨样,眉头拧了拧。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
犹豫了零点一秒,伸出手,动作略显僵硬地用指尖拨开她额前被汗打湿的刘海。
指尖微凉,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她瑟缩了一下,但紧锁的眉头居然松开了点。
他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她皮肤的热度和发丝的细软触感。
口袋里的玉佩断片,好像也没那么冰凉了。
他沉默地杵在床边,高大的影子把她整个罩住。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那只死死抓着毯子、仿佛抓着全世界的手上。
玉佩的秘密,她破碎的梦话……
等她醒了,再问问她看看?
顾星河坐回沙发,目光却焊死在了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