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同失去了「锚」的浮舟，在记忆的惊涛中剧烈颠簸。
两段记忆如同截然不同的风暴。一段如同滔天巨浪席卷而来，试图将她吞没；而另一段好似巨浪堆叠而成的海市蜃楼，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只等她靠近便会拉着她陷入更大的狂风恶浪之中，在黑风孽海中将她蚕食。
在这里有明确的上一次的记忆，她记得齐夏、乔家劲，记得甜甜和林檎，可经历的一切都光怪陆离；在「家」里，她能记住她发病时发生了什么事却记不住当时看清的脸，记忆里唯一有印象的的只有「姐姐」。
她抚上了手腕上的玉镯，才感觉心里安定一些。
既然在「十日湮灭之地」要经历轮回，那就冲破这轮回；在「家」里被病魔纠缠，那就战胜病魔。
佟彤目光坚定下来，无论是在「十日湮灭之地」还是在毫无印象的「家」，她都要破局。
现在，先出去。
……
熟门熟路的通过面试房间，佟彤在走廊叹了口气。这个地方谜团实在是太多了，好在她刚刚套了点信息出来。
据人猪所言，这里被他们称之为「终焉之地」，一个充满神秘和未知的地方。
而能够保存记忆，则被视为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成功集齐「道」的人，都携带着前世的轮回记忆。
这些记忆或许是他们前世的游戏经历、所接触的人脉，或者是对「终焉之地」某些事物的深刻感悟。拥有这些记忆，就如同拥有了一笔宝贵的财富，可以帮助他们在这个世界中更好地探索、成长和领悟「道」的真谛。
可佟彤认为不尽然。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些「面试官」又在这轮回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们和参与者不同，每一次轮回都会保留记忆，那他们来这个不能杀人就会丧命的「面试房间」会有什么好处？不怕把自己逼疯吗？
不对，他们应该己经疯了。
她还记得当时人羊、人蛇包括情绪反应最少的人猪，说到「保留记忆」时眼睛里都是兴奋和向往。
为什么「参与者」保留记忆，他们看着比本人还要高兴。真的是为了「参与者」好吗？
佟彤了一下玉镯，她不信。
以他们对生命的漠视，她更相信人猪没说实话，或者说他可能隐瞒了某些重要的信息或者细节，没有告知她全部的事实。
佟彤呼出一口气，现在要做的就是求证一件事。
这次出来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她走到上一次看到齐夏他们的地方发现己经没人了。
她快速往前跑，一道路过无数房间。快到光门的时候，刚好看见齐夏一行人迈步而出。
佟彤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双手扶住膝盖平缓呼吸。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她出去也看不到齐夏他们了，那她要怎么验证自己的猜测呢？
……
佟彤踏出光门，土黄色的太阳依旧半死不活的挂在半空，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上面的黑线。再次来到「终焉之地」，它看起来毫无变化，并没有因为「参与者」的死和死而复生出任何问题。
可浓重的腐臭裹挟着沉重的压抑扑面而来，淡粉色的天空如被撕碎的腐尸血肉，暴露出这片土地深处溃烂的真实，将那虚伪的平静彻底扯碎。
这里可能死过无数的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佟彤迈步去了人鼠的游戏场地，她想碰碰运气。
……
佟彤到的时候，人鼠正蜷缩在仓库门口那锈迹斑斑的小板凳上，下巴抵着膝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昏黄的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把那些无法在面具上呈现出来的表情陈铺在地上，期待着有人能帮她脱离迷茫和悲伤。
佟彤看着她一时有些恍惚。
这个孩子是她在这里见过的最无害的人了。
想起赌命的规则不禁有些难受，这个孩子的游戏这么简单，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亡命之徒赌死。
她抬眼看见佟彤，黯淡的瞳孔突然泛起涟漪，“姐姐，你又来啦。”
佟彤蹲下身，与她平视。人鼠面具下的眼睫颤了颤，佟彤放低声音像记忆里姐姐询问她一样，温柔的问道，“小人鼠，你怎么啦？”
“我……我没事。”人鼠有点不好意思，但最终在佟彤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是……是我的一个叔叔。”
“他以前会陪我吃饭，一起玩游戏，会讲笑话哄我开心。他还和另外几个叔叔救过我。白羊哥哥说过，我们是家人！”人鼠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
“……可是，他现在不喜欢和我讲话了。另一个叔叔说是因为他正在做不喜欢的事，所以才这样的。”人鼠的声音随着她的心情低落下去，“他己经很久没有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但是，”话锋一转，人鼠的眼睛又亮起来，像两盏忽明忽暗的萤火虫灯，“昨天我去找他了。他和我一起吃了饭，还、还给我带了零食！”
人鼠低下了头，绞了绞手指，“所以，我想做点什么，让他笑起来，就像以前一样。”
佟彤静静的听着，此时才开口问道，“不喜欢的事是指什么？”
人鼠摇了摇头，“叔叔们不告诉我，我只知道他身上总带着一股铁锈味。”
铁锈味？
难道是指杀人？
佟彤大概能猜到那个生肖的想法:他昧着良心杀人之后面对着一个纯洁的小孩子，一定让他内心深处的良知受到极大的冲击和谴责。
这个地方真的奇怪，明明阵营早就分好了，可有的「参与者」做着生肖一样的事，毫无心理负担；而有的生肖又因为良心谴责抵触杀人。
“那叔叔为什么要做不喜欢的事呢？”
“蛇叔叔说，虎叔叔要出去见他的女儿，他愿意为了女儿做任何事。……做他的女儿会很幸福吧。”人鼠的声音里堆满了遗憾和向往，代替她被遮住的表情清晰的传达出来。
“你是说……那个人虎是为了逃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