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裹挟着暑气，透过初二（3）班蒙着薄灰的玻璃窗，在墨绿色的课桌表面烙下明暗交错的光斑。粉笔灰在光柱里起舞，林小满捏着汗津津的课程表，盯着班主任王老师手里那支即将落下的粉笔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林小满，第三排靠窗。” 粉笔头 “咚” 地敲在桌面，震得前排男生的保温杯发出闷响。林小满顺着那道白痕望去，正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睛 —— 坐在窗边的男生戴着细框眼镜，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瞳孔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透过镜片，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教室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完了，是江辰的同桌”“上次张明明借他橡皮，被怼得作业本都不敢要”...... 林小满攥紧帆布书包的带子，硬着头皮挤过狭窄的过道。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 “咯吱” 呻吟，她刚把椅子拖出半米，就听见头顶传来清冷的声音：“课桌中间贴这个。”
一张泛黄的草稿纸 “啪” 地拍在桌面，边缘还沾着干涸的墨渍。林小满低头，看见纸上用首尺画着笔首的分界线，末尾龙飞凤舞写着 “三八线” 三个大字，旁边用红笔批注：越界一次，罚款五元充作班费。
“抢劫啊？” 林小满的书包重重砸在桌角，震得江辰正在解的数学卷子簌簌作响。她瞥见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函数公式，故意将胳膊肘压在分界线上，“老师可说了，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
江辰握笔的指节骤然发白，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团。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块眼镜布擦拭镜片，声音却像浸了冰碴：“上周三班王浩越界三次，现在还在帮值日生倒垃圾。” 镜片擦得锃亮后重新架上鼻梁，他歪头盯着林小满的发梢，“你的刘海，超线两厘米。”
林小满下意识抬手按住额头，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她气呼呼地拉开书包拉链，翻出卷卡通贴纸。草莓小熊图案的胶带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她故意歪歪扭扭地将 “三八线” 贴成波浪形，还在江辰那侧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幼稚。” 江辰冷哼一声，抓起圆规在贴纸边缘戳出个小洞。笔尖刺破胶带的瞬间，林小满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破坏公物，罪加一等！” 两人的指尖相触，林小满这才发现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温度却比自己低得多。
江辰触电般抽回手，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他猛地拉开课桌抽屉，翻出个透明文件袋，将整张贴纸小心翼翼地揭下收好。“证据留存。” 他推过来张便签，钢笔字力透纸背，“恶意破坏公共财物，罚款十元，放学前交。”
午休铃响起时，教室里顿时炸开锅。林小满趴在桌上，盯着江辰垂落的睫毛发呆。少年的侧脸被阳光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想戳戳那过分白皙的脸颊，却在距离皮肤半厘米处撞上骤然睁开的黑眸。
“手，越界了。” 江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像冰锥般精准。林小满触电般缩回手，后脑勺重重磕在椅背上。她慌乱中摸到书包里的辣条，恶狠狠地撕开包装，故意将油渍溅在彩虹胶带上：“洁癖先生，明天记得带抹布。”
江辰盯着桌角的红油看了足足十秒，突然从书包夹层掏出个密封袋。透明塑料袋裹住辣条的瞬间，林小满听见他低声嘀咕：“食品包装袋含有塑化剂，会污染课桌。”
“强盗！” 林小满抓起铅笔盒就要砸，却被江辰眼疾手快按住。少年的体温透过冰冷的金属外壳传来，他翻开作业本，在空白页写下一串数字：“支付宝账号，转账备注‘垃圾食品保管费’。”
窗外的蝉鸣愈发刺耳，林小满气得浑身发抖。她在课本扉页画下戴高帽的江辰，却在落笔时鬼使神差地给他添了对小熊耳朵。讲台上，王老师抱着作业本经过，突然停下脚步：“江辰，帮小满把课本搬过来。同学之间要互相照顾。”
“不用......” 林小满的抗议淹没在桌椅挪动的声响里。江辰己经利落地起身，校服下摆扫过她发烫的手背。当二十本崭新的课本 “哗啦” 堆在桌上时，她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轻笑：“下次记得说‘谢谢’，我的新同桌。”
这句话像根羽毛，轻飘飘落在燥热的空气里。林小满望着江辰转身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发现他刚才搬书时，特意用自己的校服垫着课本边缘，生怕蹭花了她的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