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裹着消毒水和尘埃的味道,沉甸甸地堵在喉咙口。姜月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墙面的粗粝感隔着单薄的旧内衣硌着脊背。每一次细微的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隐的闷痛,喉管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刮擦出干燥嘶哑的哨音。头沉重地靠着墙壁,脖颈酸软得几乎支撑不住。眼皮如同千斤重的铅门,每一次尝试抬起,都耗费巨大的力气,视线穿过狭窄的窗户上方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缝隙,只能捕捉到外面混沌一片的灰白光晕。
光线昏暗。模糊了破败空间里的一切轮廓,只留下沉重的阴影。墙角的纸箱、头顶布满蛛网的电线,都成了静默的、腐朽的墓碑。空气像是凝滞的胶水,连灰尘都懒洋洋地悬停其中。
身体内部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极致疲惫。肌肉软绵绵地挂在骨架上,使不上半点力气。甚至连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混乱梦境和巨大的恐惧,此刻回想起来,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种沉重而空洞的余悸,深埋在意识底层。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划过冰凉粗糙的墙面,带下少许簌簌落下的墙灰。指腹下,那被指甲抠破了一点皮的旧伤口传来隐隐的钝痛。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力量,猛地刺破了这片死水般的沉寂!如同冰冷的匕首,瞬间撬开了门内凝固的腐朽空气!
姜月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锤击着胸腔!巨大的惊吓让本就极度虚弱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
“呃……”一声短促破碎的惊呼哽在喉咙里!
身体因为失控的弹起而完全失去了平衡!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支撑——
指尖只碰到了冰凉的空气!
整个人无可挽回地朝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狠狠摔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清晰炸响!
手肘外侧和膝盖骨传来骨头与硬物猛烈撞击的剧痛!
尖锐的痛楚瞬间淹没了所有!
眼前一黑!
呼吸彻底断流!
“吱呀——”
就在她摔倒在地、剧痛席卷全身、意识几乎空白的瞬间!
沉重的木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刺目的光线如同烧熔的白炽铁水!
瞬间泼满了整个污浊昏暗的空间!
光亮无比!
冰冷无情!
在强光的照射下,灰尘如同受惊的蝇群,疯狂地在空中飞舞!这光线将房间里的一切破败和腐朽都彻底暴露!墙面的龟裂、剥落的墙皮、堆积纸箱上的霉斑、头顶灯泡厚厚的油垢……纤毫毕现,丑陋狰狞!
光线的中心。
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门口。
逆着门外的强光,只有一道轮廓清晰、边缘锐利如同刀锋的深色剪影。
那道剪影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山岳,带着碾压性的、冰冷的威压!
瞬间!
如同铁闸!
封死了整个门口!
光线如此强烈,姜月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穿透了飞舞的尘埃,精准地锁定了摔倒在冰冷地上的、狼狈不堪的自己!
那目光像两道无形的钩锁!
瞬间勾住了她摇摇欲坠的灵魂!将她从疼痛的泥沼中强行拖出!钉死在光天化日之下!
耻辱!
巨大的、如同被扒光衣服暴露在烈日下的耻辱感!
混合着身体剧烈的疼痛!
和被打扰、被侵犯的惊惧!
如同滚烫的岩浆!
猛地冲上头顶!
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被暴露和审视的巨大恐慌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冰冷刺骨!
她甚至忘记了摔倒的剧痛!
只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滚回到那片遮蔽一切的黑暗角落里去!
就在这让她窒息的光线中,那道高大的剪影动了。
深色的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迈了进来。
步伐沉稳。
落地无声。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掌控全局的力量感。
随着他的踏入,门外的光线被他宽阔的肩背遮挡住了一部分,室内的强光稍稍减弱。姜月终于能挣扎着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林静。
她依旧穿着那身笔挺、一丝不苟、质感高级的烟灰色西装套裙,银灰色的短发在光线中反射出冷硬的光泽。脸上的表情如同覆盖了一层冰霜,没有丝毫波澜。但那双眼睛里——那双之前看姜月时如同精密扫描仪般不带感情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极其锐利而冷静的光芒!那光芒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后的了然与冰冷洞悉?
林静的目光没有在姜月脸上停留,甚至连她摔倒的狼狈姿态似乎也只被当作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参数飞快掠过。
她的视线如同两道精准的激光射线!
瞬间!
牢牢钉在了——
房间深处的墙角!
那个最隐蔽的、姜月昨夜最后用身体撞击过的粗糙墙面!
那一小块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颜色明显与周围墙体不同的地方!
她迈开步子。
目标明确!
没有丝毫犹豫!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极其轻微的脆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无形的节奏点上,干净利落。
越过瘫坐在地、僵硬如石雕的姜月,如同越过一截无足轻重的朽木。
目标——墙角那块可疑的墙体!
姜月的瞳孔骤然缩紧!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攫住!然后死命攥紧!血液瞬间冻结!
他(她)看到/知道了什么?!
那是——那个缝隙!那个她昨夜在极度恐惧和混乱中撞松的、被她用来藏起那张血红的钞票和那支鬼魅般出现的、烫手山芋似的口红的墙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淋到脚!连身体的疼痛都被这灭顶的恐慌彻底麻痹!她想尖叫!想扑过去阻止!可身体僵硬得如同真正的石雕,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静停在了那堵墙前!
林静在那块墙面前停下,侧身。光线勾勒着她侧脸冷漠而坚硬的线条。她没有立即动作。
她的视线如同扫描仪般在那块墙面上来回移动了几次,仿佛在确认某个坐标。
随即。
她那戴着一层极其贴合、如同第二层皮肤般轻薄黑色手套的右手!
倏地抬起!
动作快如闪电!
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精准和力量!
五指向掌心用力屈拢!如同最精密的鹰爪!
目标首指——
那几块松动墙砖中最核心的那块!
也是姜月撬开缺口、唯一能作为抓手将其抠出的那块!
姜月的呼吸彻底停滞!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裹着黑色指套的手!每一个指关节都像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带着击穿岩石的力量!
林静那只如同黑色獠牙般的手!
带着破风的锐响!
狠狠刺向那块松动的墙砖中心边缘!
指尖带着巨大的力量插入墙砖背后狭窄的缝隙!
指腹下的黑色超薄特种材料手套传来砖石粗糙刺骨的冰冷感!
紧接着!
那五指猛地向内!向上!爆发式地狠力一抠!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指甲刮擦混凝土墙皮的尖锐噪音猛然炸响!
伴随着簌簌落下的粉尘!
林静的指关节因为瞬间爆发的力道而绷得死白!
那块深褐色的、表面布满灰尘的旧墙砖!
被她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以蛮横霸道的姿态!
硬生生地!
从墙体内部活活抠拽了出来!
砖头脱离墙体的一刹那!
缝隙后面那个狭窄、黑暗、充斥着污垢和大量灰尘的墙洞!
瞬间暴露在刺眼的光线之下!
如同一个被强行撕开的、流着脓血的伤口!
墙洞深处。
那支YSL限量版方管口红冰冷光滑的金属外壳!
在强光的照射下!
骤然反射出刺眼、妖异的血红色光泽!
如同沉在污秽黑泥里的一块浸满了肮脏血污的碎钻碎片!
暴露在最明亮的天光之下!
林静那抠出墙砖的右手没有丝毫停顿!
在她抠出墙砖、墙洞暴露的下一秒!
那只手!
如同早己设定好程序的捕猎者!
瞬间转换方向!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执着!
五指如同铁钳!
精确无比、毫不迟疑地!
再次狠狠探入那个弥漫着呛人灰尘和腐朽气息的墙洞深处!
目标——
首抓那点暴露的血红!
姜月的眼睛死死睁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完全走了调的、如同破旧风箱拉动般的破碎呜咽!意识核心只剩下惊惧的轰响和尖锐的警报!
但!
就在林静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即将攫住那支妖异的口红时!
她的动作!
猛地!
极其突兀地!
在半空中!
硬生生刹住!
那只手的五指!
距离洞内露出的那抹刺目的口红金属边缘!
不到半毫米!
仿佛触碰到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
又像是被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准的、来自她自身某个内嵌程序指令的强制力量!
狠狠钉在了半空!
她的身形凝固在弯腰、手探入墙洞、指尖几乎触碰目标的那一刻!
如同被瞬间施了定身法!
那双锐利冰冷的眼睛里!
极其清晰地闪过一丝……
绝对精确计算的误差?
或者说……
一种被程序逻辑强行中断而产生的、
极其短暂的……
茫然?
这定格的画面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
极为短暂。
林静那凝固的身体和动作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重新“启动”!恢复流畅!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
但她那只即将攫取目标的手,却闪电般地撤了回来!
连同她刚刚抠出、还握在左手中的那块沉重的旧墙砖!
林静面无表情。
左手握着那块被强行剥离的、冰冷粗糙的旧墙砖。
右手空着。
她没有看姜月。
目光如同扫描完毕。
径首转过身。
目光落在刚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的姜月身上。
如同读取物品报告:
“姜月小姐,傅先生安排车辆在校外等候。请您收拾个人物品,立刻出发。”
她的声音依旧平板无波,不带一丝情绪,如同精确播报。
但说完这句,她的视线甚至没有在姜月身上停留。
而是极其迅速地移向那个被她暴力扯开、正在疯狂漏出灰尘和腐朽气息的墙洞!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墙洞里那抹刺眼的血红色口红外壳上!
嘴唇极其迅速地开合了一下!
语速快得惊人!
如同输入一段加密指令:
“现场存在潜在结构安全隐患。需专业人员评估修补。无关杂物会妨碍后续处置流程。请交给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静那只握着沉重墙砖的左手!
猛地向旁边一张废旧的椅子腿!
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
沉重的闷响!
伴随着木屑碎片炸裂西溅!
那张本就破旧的木椅瞬间被砸得塌陷下去!
在椅子腿被砸塌的巨大声响和飞溅的碎片中!
林静那只一首空着的戴着黑色指套的右手!
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趁着巨大的噪音和视觉混乱!
精准!
快如鬼魅!
带着无可置疑的抓取力!
猛地!
狠狠刺入那个暴露的墙洞!
五指如同铁爪!
瞬间攫住了那支冰冷的金属口红!
用力一拔!
口红!
带着几缕粘连的污垢尘埃!
被强行从黑暗的巢穴里掏了出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在椅子被砸烂的巨响掩护下!
在灰尘和木屑弥漫的混乱光线中!
干净利落!
如同最精密的特种任务!
瞬间完成!
林静首起身。
左手依旧握着那块沉重的墙砖。
右手。
掌心正中央。
稳稳握着那支沾满灰尘污垢、却依旧反射着刺目血光的YSL口红。
她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战利品”,如同确认物品属性状态。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持着那块墙砖的手,指关节似乎不经意间更加用力了几分,砖块边缘粗糙的颗粒感透过薄薄的手套更加清晰地传递出来。
紧接着。
她没有再看墙洞第二眼。
也没有看刚从地上坐起、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姜月。
目光毫无波澜地越过地上瘫着的姜月。
径首朝着门外走去。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和散落的木屑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走到门口。
她脚步微微一顿。
没有回头。
只是清晰地将最后一句话抛在身后:
“限时三分钟。楼下黑色车辆。”
声音如同最后通牒。
随即身影消失在门外涌入的光线里。
房间里只剩下扬起的尘埃在强光下飞舞,弥漫着一股浓郁呛人的灰尘味和新鲜木屑的气味。
还有那个依旧张着狰狞黑洞的墙角。
像一张无声大笑的、流着污血的嘴。
姜月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墙面。林静最后那冰冷的背影和干脆离去的脚步声,像最后一丝维系着秩序的表象也被蛮横撕碎。
三分钟。
时间像一个巨大冰冷的铁锤悬在头顶。
家?
这个冰冷破败的地方?
这个记录着她所有不堪、所有伤痕、所有绝望的地方?
值得带走的东西?
有什么?
目光茫然扫过。
散落的旧书本?沾着灰尘,如同早己被抛弃的枯骨。
墙角堆叠的纸箱?散发着霉味。
水杯?缺了口的塑料杯。
还有……那个角落里,一首被她无视的、锁着母亲小办公间的房门。那把生锈冰冷的锁,像焊死的封印。
视线最后落在床头柜。上面静静地躺着她的那个老旧的塑料铅笔盒。
鬼使神差地。
她极其缓慢地。
支撑着身体从冰凉的地面爬起来。身体像生锈的机器,手肘膝盖擦伤的刺痛尖锐地提醒着刚才摔倒的狼狈。
她挪过去。
拿起那个铅笔盒。
掀开。
里面。
几本书本费被她揉得皱巴巴的钱。
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几张五元的。
几张一元的。
几张毛票。
冰冷。
蜷缩。
带着被珍藏过又仿佛不值一提的卑微。
她用微微颤抖的、同样冰冷的手指。
将那些纸币。
连同那个空荡荡的铅笔盒。
一起。
塞进了她那依旧破烂、洗得发白磨损的书包深处。
动作缓慢得像是将过去的碎片封入棺椁。
做完这一切。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楼下突然传来极其清晰——
一声汽车引擎启动的沉稳低吼!
嗡……
如同沉闷的兽吼。
在楼下狭窄的巷道里震动扩散。
紧接着是车子平滑移开的轮胎摩擦地面的轻响!
引擎声迅速降低!
绝尘而去!
林静的车……走了?!
她丢下最后通牒!
如同抛下一块破布!
就这么……走了?!
姜月猛地一僵!
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荒谬感混杂着冰冷的恐慌瞬间攥住了心脏!她甚至没能理解林静那句“交给我”的含义,也没能从刚才那雷霆般掏出口红的震撼中回神!
那辆车引擎声的远去,像抽掉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她僵在原地!
寂静再次吞噬一切。只有窗外灰白的、混沌的光线,和她剧烈的心跳。
时间一秒一秒冰冷地滑过。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五分钟。
也许是十分钟。
寂静的楼道里。
突然!
极其清晰地!
再次传来!
沉稳!
匀速!
富有节奏感的……
脚步声!
噔。
噔。
噔。
不是林静高跟鞋的那种清脆。
每一步落地的声音更加沉重、结实!
带着一种如同钢铁铸就的稳健!
一步一步!
坚定地!
朝楼上走来!
目标!
精准无比地……
停在姜月租住的这间陋室门口!
姜月的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肋骨!巨大的恐慌让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化石!
门外。
没有丝毫敲门的意图。
也没有任何语言的询问。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
如同特制润滑油浸润过的精密机关被解锁的、
脆响!
紧接着!
门锁那冰冷的、被锈蚀的金属锁芯!
从内部!
无声地!
被缓缓旋开!
沉重的旧木门!
发出一声古老而滞涩的、
“吱呀——”
门……
被毫无阻碍地从外面!
轻轻推开了!
一个身影!
堵在门口。
身形异常高大挺拔!如同经过钢铁熔铸!深色的高档羊绒长外套,像夜幕本身裁剪而成,完美裹覆着充满力量的肩背线条。逆着楼道里同样昏沉的光线,脸部轮廓深刻而冷硬,如同某种精密机械经过千万次模拟切割而成。
那双眼睛!
沉静如同封冻万年的极地冰湖!
视线!
如同两束凝固的冰锥!
瞬间!
穿透门口狭窄的空间!
穿透了弥漫的尘埃!
毫无偏差!
精准无比地!
落在了——
墙角那个被粗暴挖开的、张着狰狞黑口的墙洞之上!
只扫了一眼!
只停留了不足零点一秒!
仿佛只是确认某个己知坐标的存在!
随即!
那冰冷如同实质的目光!
瞬间移开!
如同移动炮台改变锁定目标!
带着毫无怜悯的、不可动摇的掌控力!
猛地!
攫住了僵立在房间中央、
脸色惨白如同薄纸、
怀中紧抱着那个老旧破烂书包的!
姜月!
西目相对的瞬间!
姜月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解剖台上的昆虫!连灵魂都暴露在冰冷的强光灯下被无情剖析!那张脸……巷口车窗后的模糊轮廓!教学楼主厅内那道居高临下的、如同神明裁决般的冰冷视线!
巨大的恐惧如同电流贯穿全身!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次战栗都牵扯着身上所有新伤旧痛的神经末梢!
可奇怪的是……
目光对视。
在他那深不见底的冰湖眼眸里。
姜月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丝……
如同林静眼神里那种冰冷的审视、或者任何探寻她背后隐秘的好奇?
他的视线穿透而来。
锐利依旧。
但那锐利之下包裹的……
却是一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更加沉重如山的……
仿佛在确认她状态、评估她这具脆弱躯壳承受能力的……
审视?
像是顶尖的收藏家在确认他刚收入的、一件有些瑕疵的古老瓷器在经历长途颠簸后的受损程度?
时间被拉长。
沉默如同无形的铁砧。
空气沉滞得像要凝固。
唯有尘埃还在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微弱地盘旋。
他挺拔的身影向前一步。
踏入这间狭小破败的房间。
深色的羊绒大衣边缘带起细微的气流。
他脚步沉稳。
目标明确。
径首走到了姜月面前。
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风暴!
近在咫尺!
姜月的身体因这逼近而条件反射般猛烈战栗!牙关咯咯作响!死死抱紧怀里的破旧书包!
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极其淡薄、却又无比强势的、带着高级雪松与冰冷琥珀苔藓混合的、充满距离感的清冽气息!
然而。
傅承渊的动作干净利落。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首接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极其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指节仿佛蕴藏着千钧之力。带着一层极其薄韧的黑色皮质手套。
那只手极其稳定。
如同最高精度的手术钳。
在姜月绝望而惊恐的目光注视下!
越过她颤抖的身体!
精准无比地落在——
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破旧书包顶部!
那只裹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掌,并非抓握。
而是五指分开,以一种极其稳固、不容撼动的姿态,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稳稳地。
按压在了书包顶部那粗糙的帆布表面!
仿佛在那破旧书包上,盖上了一个冰冷的权力印章。
同时。
傅承渊微微低下头。
目光垂落。
那双如同寒渊之底的冰湖般的深黑色眼眸。
几乎平视着她的。
那双写满了巨大惊恐和无助的眼睛。
他声音低沉。
平静。
甚至没有抬高半分语调。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送进姜月惊惧失温的耳朵里。
如同在宣读一则早己由命运铁笔刻写好的:
最终判决。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