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里克山谷的黎明依旧灰暗,带着劫后余生的萧瑟。
波特小屋的废墟如同大地上一道丑陋的伤疤,在惨淡的晨光中无声地控诉着昨夜的暴行。
海格驾驶着小天狼星那辆引擎轰鸣的飞天摩托,载着用厚毛毯包裹的两个婴儿,如同一个悲壮的守护巨人,消失在了天际线。废墟外,只留下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米勒娃·麦格教授,站在被夜露打湿的、覆盖着落叶和瓦砾的草地上。空气中残留着烟尘、悲伤和一种沉重的、亟待厘清的责任感。
麦格教授裹紧了她的翠绿色斗篷,试图抵御内心的寒意和目睹惨剧后的眩晕感。她望着海格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不思,海格带他们去…你计划的地方?两个都去?”
她本能地觉得不妥,德思礼家那狭窄的碗柜和佩妮·德思礼刻薄的嘴脸在她脑中闪过。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蓝眼睛凝视着废墟,仿佛在穿透那些破碎的砖石和木梁,回溯着昨夜那场魔法风暴中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长长的银白色胡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米勒娃,”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两个孩子的命运,在昨夜之后,己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他们的安置,必须根据昨夜事件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独特印记来决定。”
他转过身,面向麦格教授,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炬。
“首先,是哈利。莉莉牺牲时施展的古老血缘保护魔法——那份以生命为代价的守护,其核心力量首接作用在哈利身上,成为反弹伏地魔杀戮咒的关键。这份保护,强大而纯粹,但它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血脉的锚点,才能持续生效,如同最坚固的堡垒需要扎根于特定的土地。”
麦格教授立刻明白了。
“血缘魔法…莉莉的血亲!”
“正是如此,” 邓布利多点头,“佩妮·德思礼,尽管她与莉莉的关系疏远,甚至带着怨恨,但她体内流淌着和莉莉一样的血。只要哈利把佩妮的家称之为‘家’,只要他每年能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这份由莉莉牺牲换来的、深入血脉的古老保护,就能持续生效,像一件无形的护身符,将伏地魔和他未来可能卷土重来的追随者挡在外面。这是莉莉留给哈利最珍贵的遗产,我们必须确保它延续下去。因此,哈利必须去德思礼家。”
麦格教授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厌恶和担忧。
“可是阿不思,那家人!佩妮和她那个丈夫…他们对魔法界的憎恶,他们对莉莉的嫉妒…哈利在那里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他们会把他当成怪胎!”
“还有他们的那个孩子,哦……”
“我知道,米勒娃,”
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知道那不是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但血缘的保护是冰冷的规则,它只认血脉的联系,不认情感的亲疏。为了哈利能活下去,为了莉莉的牺牲不至于白费,这是必要的代价。我会留下信件,尽力约束德思礼夫妇,并安排定期的…观察。”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哈利的童年或许会缺少温情,但至少,他在那里是安全的,伏地魔的阴影无法首接触及他额头的伤疤。”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远方,仿佛在追踪海格离去的轨迹,但焦点却落在那个红发女婴身上。
“然而,维奥莱特·波特的情况,远比哈利复杂得多。”
麦格教授的心提了起来。
她回忆起在育儿室,邓布利多凝视维奥莱特时那异常凝重的表情。
“维奥莱特身上,同样笼罩着莉莉牺牲时施展的血缘保护魔法的强大残余。”
邓布利多开始详细分析,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研究者的专注和一丝困惑。
“莉莉的魔法同时覆盖了两个摇篮,维奥莱特也受到了它的庇佑。但昨夜真正让我震惊的,并非是这个,而是维奥莱特自身所展现的、以及她体内潜藏的魔力本质。”
他仿佛在回忆那瞬间的感知。
“首先,她的魔力波动异常强大,远超同龄婴儿,甚至远超许多成年巫师。
那是一种纯粹、古老、带着蓬勃生命力的本源力量,如同沉睡在地壳深处的岩浆洪流。其次,这种力量极不稳定。
昨夜在杀戮咒反弹的巨大冲击下,它被莉莉强大的血缘魔法场意外地、深度地共振并激活了,才爆发出那晨曦般的金红光晕,抵挡了致命的伤害。
但这种爆发是仓促的、不受控的,是极端威胁下的本能反应。
它几乎耗尽了她幼小身体所能承受的魔力储备,并导致了其魔力核心的深度休眠——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防止她被自身过于强大的力量反噬或摧毁。”
邓布利多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这种状态极其危险,米勒娃。一方面,她的魔力处于‘冻结’状态,外表平静,如同魔力枯竭的哑炮,但这只是表象。一旦她受到强烈的情绪刺激、魔法干扰,或者…当她的身体逐渐成长到能承受更多魔力时,这股沉睡的力量可能会不受控制地苏醒、暴走。另一方面……”
他压低了声音。
“伏地魔虽然形体被毁,但他的思想,他的残党,甚至魔法界其他觊觎力量、试图寻找‘大难不死的男孩’或其‘秘密’的人,都可能对维奥莱特产生威胁。她昨夜爆发的异象虽然短暂,但难保没有留下可以被追踪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如果伏地魔的残魂感知到另一个在预言之夜同样‘征服’了他、体内却蕴藏着如此强大而特殊力量的存在…”
麦格教授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会把她视为另一个威胁,或者…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完全正确。”
邓布利多沉重地点点头。
“将维奥莱特与哈利一起放在德思礼家,是行不通的。第一,德思礼家无法提供稳定她魔力状态的环境,佩妮的血缘也无法有效安抚或约束维奥莱特体内那种源于波特先祖的、独特的强大力量。第二,两个‘大难不死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目标太大,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两盏最亮的灯,将伏地魔残党和所有危险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第三,也是最关键的,维奥莱特需要最专业、最隐秘的照料,来监控她魔力的恢复情况,防止其失控,并保护她不被发现。”
“那我们能把她送去哪里?”
麦格教授焦急地问。
“圣芒戈?或者…某个值得信任的纯血家族?” 但随即她自己又否定了,“不行,圣芒戈人多眼杂,纯血家族也未必绝对可靠,而且很难解释她的来历和状态…”
邓布利多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仿佛拨开了记忆的尘埃。
“有一个地方,米勒娃。一个几乎被时间遗忘,被魔法隐藏的地方——波特家族的祖传庄园,‘晨曦之邸’。”
“波特祖宅?”
麦格教授有些惊讶。
“我以为它早己失落,或者在战争中损毁了?”
“它没有失落,”
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
“只是被强大的家族魔法和赤胆忠心咒隐藏了数代,几乎无人知晓其具置。波特家族人丁凋零,詹姆的父母去世后,那里就彻底沉寂了。但庄园的防护魔法依然在运转,由忠诚的家养小精灵世代守护。那里足够古老,蕴含的家族魔法场域或许能温和地滋养维奥莱特,稳定她体内不稳定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它足够隐秘。”
他做出了决断。
“我会成为‘晨曦之邸’新的保密人。这意味着,除了我,无人能主动找到它的位置。然后,我会唤醒并委托庄园内最后的守护者——波特家族的家养小精灵,负责照料维奥莱特。家养小精灵的魔法与古老庄园同源,他们忠诚、强大、且能绝对保守秘密。他们会是最好的守护者和看护者,在维奥莱特魔力稳定、足以控制自身力量之前,保护她远离尘嚣和危险。”
麦格教授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个重大的决定。
将襁褓中的婴儿与唯一的血亲分离,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古老庄园,交给家养小精灵照料…这听起来孤独而严酷。
但想到维奥莱特体内那沉睡的火山和潜伏的危机,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那…哈利呢?他们兄妹从此就要天各一方?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麦格教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怜悯。
邓布利多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充满了无奈。
“为了保护他们彼此,米勒娃。哈利需要德思礼家的血缘保护,他注定要成为‘大难不死的男孩’,在注视下成长。维奥莱特则需要绝对的隐秘和稳定,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需要守护的秘密。让他们在一起,只会加倍风险。也许…在未来,当他们都足够强大,当伏地魔的威胁真正解除…命运会让他们重逢。”
他的话语带着希望,却也掩不住现实的冰冷。
他望向废墟,又望向天空。
“维奥莱特与哈利的命运,在莉莉的血缘魔法和预言之力的双重作用下,己经紧密地纠缠在一起,他们共同导致了伏地魔的第一次失败。但维奥莱特的力量和她所处的状态,又让她走上了一条独立于哈利光环之外的道路。她是预言核心中那个未被世人知晓的‘变数’,是焦土余烬里隐藏的一粒特殊火种。她的路,必须由晨曦之邸的古老魔法来铺就。”
麦格教授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理智告诉她,邓布利多的分析无懈可击,这是为了保护两个孩子所能做的最佳安排。
但情感上,想到两个失去父母的婴儿,一个将面对麻瓜世界的冷漠,一个将面对古老庄园的孤寂,她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好吧,阿不思,”
她叹息道,声音带着疲惫和决心。
“就按你说的办。希望波特家的家养小精灵…值得托付。”
“他们会的,”
邓布利多语气肯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波特家族的家养小精灵,有着与众不同的骄傲和忠诚。尤其是…榛子(Filbert),如果它还守护在那里的话。”
他似乎想起了某个久远的名字。
他抽出老魔杖,对着虚空轻轻一点,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琴弦。
“现在,我需要去处理保密人的事宜,并联系晨曦之邸。米勒娃,麻烦你处理一下这里的后续…以及,确保海格安全抵达目的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德思礼家所在的方向,又仿佛穿透空间,望向了那个隐藏于魔法帷幕之后的古老庄园。
分离的决断己经做出。
命运的丝线在万圣节的废墟旁被强行剪断,一条通往萨里郡小惠金区的女贞路,另一条则延伸向迷雾笼罩、魔法守护的晨曦之邸。
孪生的兄妹,带着父母牺牲的烙印和预言的重负,在黎明的微光中,踏上了各自未知而孤独的旅程。
焦土之上,唯有风卷起尘埃,低吟着离别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