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雪穿着租来的婚纱站在陆家大宅铁门外，雨水顺着廉价的蕾丝花边往下淌，裙摆雨水浸得发沉，凉意钻进骨头。
门卫接过她递过来请柬，眉头都快皱成了结。陆家管家前天才派人送到孤儿院的烫金请柬边缘己经被磨出毛边。
“陆家少夫人？”门卫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语气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
“放人！”这时，管家陈妈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门卫放下请帖猛地拉开铁门，龚雪踉跄半步，沾满泥点的婚鞋碾过大理石地面。
陈妈接过洗的发白的帆布行李箱，指尖几乎没有碰到行李箱拉杆，眼神的扫过她发潮的裙摆，嘴角一撇：“少夫人，你的房间在3楼东侧。”
上好梨花木楼梯，被佣人擦得发亮，龚雪踩着行李箱滚轮，在寂静的回廊里走出一串空洞的声响。
二楼拐角处几个女佣探出头，目光像细绵的针。。
“孤儿院出来的，也配穿白纱？”
“听说冲喜的，活不过半年。”
龚雪指甲掐进掌心，婚纱下摆被雨水泡得发硬。
她努力昂起头，发梢的水珠甩在陈妈袖口：“带路。”
陈妈愣了愣，转身时袖口一甩，溅起的水花落在龚雪鞋尖。
三楼走廊阴冷，龚雪数着墙上的霉斑，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
“少夫人，这是您的房间。”陈妈推开雕花木门，灰尘扑簌簌往下掉。
龚雪没接话，目光落在梳妆台上——半截融化的蜡烛，旁边摆着个褪色的相框。
“陆少爷呢？”她突然开口。
陈妈背影僵了僵：“少爷身子弱，在西院养病。”
龚雪冷笑一声，指尖划过相框边缘，玻璃上浮着一层灰。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声，夹杂着女佣的嬉笑：“少夫人？怕是连祠堂都进不得。”
龚雪反手关上门，背脊抵着门板，婚纱上的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淌。
窗外雷声轰隆，她忽然扯下头纱，蕾丝勾住耳坠，生生扯出一道血痕。
厚重窗帘将阳光尽数隔绝，崭新的檀木家具泛着冷光，空气中漂浮着陈年樟脑的气息。
她拉开窗帘的瞬间，正看见一辆黑色宾利碾过道路，溅起的水花打在路旁雕花栏杆上。车门打开，沈薇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优雅下车，驼色套装剪裁贴合曲线，耳垂上的珍珠轻轻摇晃。她抬头看向3楼窗口时，正好对上龚雪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
龚雪松开窗帘绳，窗帘轰然合上，将那抹刺眼的身影隔绝在外。她走到穿衣镜前，龚雪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发梢，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刚洗过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颊边，连点胭脂水粉都没来得及涂。行李箱里只有几件旧衣服，最贵的还是孤儿院院长临走前塞给她的碎花衬衫。
第二天清晨茶会，龚雪第一次见到了陆家长辈，长条形红木做的最上头。陆老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串紫檀珠子，眼风扫过龚雪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月白旗袍，手里的珠子“咔嗒”一声停了。
“承骁说寿宴要带个客人，你待会儿机灵些。”龚雪低头应是。
“听说你打小在孤儿院长大？”左手边的三太太端起描金茶碗，茶盖刮着碗边“叮叮”响，“比院里其他孩子可是强多了，有这福气。”
龚雪攥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烫得指尖发麻，脸上却堆着笑：“能进陆家，确实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往后还得靠各位长辈多提点。”
“谈不上什么提点。”三太太“咚”地放下茶碗，嗓门陡然拔高，“你本来就是来冲喜的，把老太太和承骁伺候好，比啥都强。”
周围传来几声偷笑，龚雪低头抿了口茶，热茶滑过嗓子眼，烫得眼眶首发热。眼角余光扫到陆老太太房门上贴着张黄纸，毛笔字写着“冲喜者，勿久留”，字都被日子泡得发黑，谁知道贴了多少年了。
寿宴当天，陈妈突然噔噔噔跑上楼来，在房门口站定，喘着气说：“老太太发话了，你好歹是陆家的人，今儿得下楼露个脸。”
她手里拎着件藕荷色旗袍，一看就是临时从哪个箱子底翻出来的——领口磨得发亮，像是被人反复蹭过，腰那儿还别着枚歪歪扭扭的别针，针脚歪歪扭扭地支棱着，一看就没好好缝。
水晶吊灯在头顶晃得人眼晕，龚雪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那双细高跟，鞋跟卡进地板缝隙的瞬间，她心里“咯噔”一下。
“那就是陆少那位冲喜的太太？”
“看着挺普通的，哪比得上沈小姐……”
“孤儿院长大的野丫头，也配得上陆家大少？”
“要不是老爷子病急乱投医……”
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得龚雪后背发僵。她刚想找个角落躲起来，手里的香槟杯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琥珀色液体瞬间浸透了旗袍下摆，在布料上晕开大片深色污渍。
“哎哟，这不是咱们陆家的新少夫人嘛？”沈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蜜糖似的甜，“听说您今天特意换了新香水？这味道……真特别。”
龚雪抬头，看着站在二楼回廊的沈薇和陆承骁。两人并肩而立，灯光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极了豪门狗血剧里的男女主模板。
“是啊，我也不太记得这香水叫什么了。”龚雪笑了笑，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佩服，“可能是不小心拿错了。”
沈薇嘴角一勾，眼神却冷了几分：“哦？那可得小心点，别一不小心，连自己的位置都搞错了。”
楼下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笑不断。龚雪低头调整了一下裙摆，准备走开，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
“小心！”
一声惊呼从楼上炸开，紧接着是一个花盆砸落的闷响。人群西散奔逃，唯独龚雪还卡在原地，鞋跟死死陷进地板缝里。
“靠！”她心头一紧，本能地想侧身躲避。
“警告！三秒内侧身！”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是AI导航突然上线。龚雪没时间思考，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她猛地向右一闪，花盆擦着肩膀砸在地上，碎片西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