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露水还凝在仙人掌的绒毛上时，林溪己经蹲在美工区剪彩纸。她指尖捏着的飞机模板边缘磨得发毛，那是昨晚对着王老师1998年的手工教案研究到十一点的成果。苏晴抱着一摞绘本书路过，发间的樱桃发绳扫过林溪的鼻尖："陈屿又给我送早餐了，外科医生的手居然能煎出心形煎蛋！"她晃了晃保温桶，不锈钢内壁映出林溪眼下淡淡的青影。 走廊传来王老师的木屐声，布兜里的笔记本随着步子轻叩着膝盖。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星星贴纸，指尖在林溪设计的"亲子纸飞机大赛"流程图上点了点："记得在材料区多备几种砂纸，上次那个总撕纸的壮壮，得让他摸摸粗纸的质感。"阳光穿过她银发间的缝隙，在流程图的"注意事项"栏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家长开放日的筹备像团乱麻，林溪的备课笔记里夹着三张不同颜色的便签：红色写着"壮壮妈妈要求全程录像"，黄色贴着苏晴画的"急救箱摆放示意图"，绿色便签上是王老师用钢笔勾勒的笑脸——那是提醒她给每个家长准备的"孩子悄悄话"信封。苏晴趴在桌上给邀请函盖向日葵印章，突然把印泥蹭到了林溪的教案上："你看霍凛给我买的防辐射围裙！说怕家长开放日的摄像机伤皮肤。"她掀起衣角，里面果然绣着只戴听诊器的小熊。
周三试玩活动出了岔子。壮壮把砂纸卷成望远镜戳到了同桌的眼睛，林溪冲过去时，那孩子的眼皮己经泛起红痕。王老师却蹲下来，从布兜里摸出块光滑的鹅卵石："砂纸像小刺猬，鹅卵石是它的好朋友呀。"壮壮捏着石头眨眼睛时，林溪看见王老师袖口露出的旧手表——表盘上的数字早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依然咔哒咔哒走着，像某种温柔的催促。 开放日当天的晨光带着栀子花香。林溪站在教室门口分发姓名贴，看见壮壮妈妈举着摄像机冲进来，镜头首怼着孩子的后脑勺。苏晴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用口型说："看第三排！"林溪转身看见小吴老师居然穿着西装，胸前别着朵用纸飞机折的胸花——那是他昨晚熬夜给每个家长准备的伴手礼。
手工环节时，有位爸爸把纸飞机折成了战斗机，孩子急得首拍桌子。林溪刚想上前，却看见王老师己经递过张彩纸："爸爸的飞机能打怪兽，我们再折个载着星星的客机好不好？"她说话时，银发垂下来蹭到孩子的额头，像片飘落的银杏叶。教室角落的仙人掌不知何时被苏晴移到了窗台上，阳光透过刺尖在家长签到表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影子。
午餐时间出了状况。苏晴准备的"蔬菜印章饭团"被误当成了橡皮泥，三个孩子抢着往脸上抹。林溪举着湿毛巾冲过去，却听见王老师在身后笑："没关系，当年我带的毕业班还把番茄酱涂成了腮红呢。"她边说边从布兜里掏出包湿巾，包装上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那是十几年前某个孩子送的礼物。
下午的反馈会上，壮壮妈妈第一个举手："我家孩子回家说，今天摸了会讲故事的鹅卵石。"她说话时，摄像机镜头转向了墙角的仙人掌，盆壁上的星星贴纸在夕照里闪着光。林溪低头看自己的备课笔记，最后一页多了行王老师的字迹："教育不是装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团火。"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火苗，底下压着片干枯的玉兰花瓣。
暮色渐浓时，苏晴的男友捧着保温桶走进教室，白大褂口袋里还露着半张X光片。"给你们熬了莲子羹，"他笑着揭开盖子，蒸汽里飘出甘草的甜味，"晴晴说今天有人把饭团当橡皮泥，得败败心火。"林溪看着他们交叠的手，突然想起王老师教案里的老照片——年轻的王老师蹲在沙池边，手腕上系着孩子编的彩绳。
回家的地铁上，林溪收到苏晴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她和男友的手捧着个纸飞机，上面写着"下次家长会要做星空主题"。图片配文："霍凛说他可以教孩子们认骨骼模型，像不像《人体探险队》？"林溪笑着回复"好"，指尖划过屏幕时，突然想起白天那个把纸飞机折成战斗机的爸爸——他离开时偷偷塞给她颗水果糖，糖纸印着过时的卡通图案，像极了王老师布兜里的湿巾包装。
她打开笔记本，在"家长开放日总结"栏写下： 1. 成功：鹅卵石安抚法奏效，80%家长参与手工环节 2. 不足：饭团材料需标注，应多准备男士尺寸的围裙 3. 意外收获：壮壮主动分享了砂纸，王老师的旧手表能当教具。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时，林溪看见窗外的广告牌上亮着暖黄色的灯。
她摸了摸包里的仙人掌，指尖触到片新贴的星星贴纸——大概是哪个孩子今天偷偷粘上去的。糖纸在笔记本里沙沙作响，和王老师布兜里的笔记本轻叩膝盖的声音，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