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适应区的乳白色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无菌的冰冷,像一层凝固的油脂涂抹在皮肤上。
秦筝(秦铮)穿着那身浅蓝色的连衣裙,站在“基础社交实践模拟区”的入口,感觉那柔和的布料此刻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擦着他(她)每一寸因羞耻而紧绷的神经。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氛味更浓了,混杂着消毒水的刺鼻,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名为“驯化”的气息。
墙壁、天花板、甚至脚下光洁如镜的地板,那些密密麻麻的幽红传感器如同无数只永不疲倦的电子跳蚤,持续不断地吮吸着他(她)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次肌肉的颤动、每一次心跳的失序。
“模块三:社交情境模拟与适应性行为强化。目标‘秦筝’,进入指定区域。”
合成音如同冰冷的铁锤,敲碎了短暂的喘息。
面前那道无形的能量屏障泛起涟漪般的微光,随即消失。
秦筝被无形的压力推着,迈入了这个比之前的步态训练场更加令人窒息的空间。
这里被模拟成一个……“休闲社交场所”。
柔和的人造光线从上方洒落,几组造型简洁却透着未来感的桌椅散落,背景是巨大的全息投影,展示着虚假的、阳光明媚的户外花园景象,鸟语花香,一派祥和。
然而,这虚假的宁静被无处不在的冰冷监控和空间中央那个突兀的、闪烁着霓虹灯光的圆形小舞台彻底粉碎。
舞台周围,稀稀落落地站着或坐着几个身影——是其他“适应者”。
秦筝的目光扫过他们。
有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少女,机械地重复着梳头的动作;
有穿着拘谨西装、身体僵硬得像木偶的少年,对着空气练习僵硬的微笑;
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男孩,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无声地发抖。
他们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标本,陈列在这座名为“新生”的玻璃罐里。
秦筝(秦铮)的心脏猛地一抽。
这就是他的未来?
变成这些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不!绝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主动向他(她)靠近。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栗色的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柔顺地披在肩上。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裙,剪裁得体,衬托出姣好的身材曲线。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而专业的微笑,眼神看似关切,深处却是一片精心打磨过的、无机质般的平静。
“你好,新来的朋友?我叫李曼,是这里的‘适应性引导员’。”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如同被精心调校过的乐器,每一个音节都圆润,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她伸出手,姿态优雅。
笑容弧度精准,露出的牙齿不多不少刚好八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最具亲和力”标准。
她伸出的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涂着淡粉色的珠光甲油。
然而,秦筝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深处那抹难以察觉的审视和评估——那不是对人的好奇,更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的成色。
她胸前的名牌闪烁着淡淡的银光,上面除了名字,还有一个微小的、代表次级权限的银色齿轮标记。
秦筝(秦铮)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引导员?
又一个净界的爪牙!
他(她)本能地想后退,想拍开那只伸过来的、象征着虚伪关怀的手。
“目标‘秦筝’,基础社交礼仪:回应问候,进行友好肢体接触。”
合成音的指令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捆住了他(她)的动作。
头顶几支闪烁着寒光的注射针管无声地探出,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活下去!伪装!
秦铮的灵魂在咆哮中强行压下暴怒。
他(她)强迫自己抬起手,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关节。
他(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轻轻碰了一下李曼那温暖、柔软的手指尖,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缩回。
“你…你好。”
秦筝(秦铮)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依旧是干涩、僵硬,努力模仿着李曼的语调,却带着无法掩饰的沙哑和抗拒的颤音。
他(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只能死死盯着地面光滑倒影中那个穿着蓝裙子的、陌生的、屈辱的自己。
“别紧张,”李曼的笑容加深了一丝,仿佛对秦筝的笨拙毫不在意,声音更加柔和,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
“适应需要一个过程。你看这里,大家都很友善。”
她指了指周围那些麻木的身影,“来,放松点。
试着微笑一下?
发自内心的微笑能更快地融入环境哦。”
她示范性地露出一个更灿烂、更“真诚”的笑容,嘴角弯起的弧度完美无缺。
发自内心?
秦铮(灵魂)只想一拳砸碎这张虚伪的脸!
他(她)的嘴角抽搐着,勉强向上扯动,却只形成一个扭曲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冰冷的愤怒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李曼仿佛没看见,依然保持着那副温和的面具:
“很好,有进步。
来,我们进行下一个情境模拟。
看,舞台上有灯光了,这通常是社交场合的焦点呢。”
随着她的话音,空间中央那个霓虹闪烁的圆形小舞台亮度骤然提升,柔和的光束聚焦在台中央。
一段节奏轻快、带着明显诱导性的电子音乐凭空响起,鼓点敲打在秦筝紧绷的神经上。
“指令:目标‘秦筝’,进入舞台核心区域,跟随全息引导,完成基础社交舞蹈动作序列。
此行为有助于提升形态协调性、韵律感及公共场合表现力。”
合成音的指令冰冷而具体。
跳舞?!
秦铮(灵魂)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穿着裙子,在无数冰冷的电子眼和这些麻木的“适应者”面前,像个玩偶一样跳舞?!
“不…” 秦筝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下意识地抗拒后退。
“拒绝执行将触发‘认知强化’程序,并可能导致模块重复训练延长。”
合成音毫无感情地补充道。
李曼也适时地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秦筝,这是必要的适应步骤。
克服它,你会感觉好很多。
想想你的未来,融入是唯一的出路。”
出路?通往哪里?更深的地狱吗?
就在秦筝(秦铮)被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冲击得几乎要爆发时,心脏深处那粒微弱的“炭火”猛地一跳!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一股滚烫的、带着强烈刺痛感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烙铁在他(她)的血管里滚动!
“呃啊!” 秦筝忍不住痛哼出声,身体剧烈一颤,差点摔倒。
这股剧痛奇异地将极致的愤怒暂时压了下去,留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空洞感。
他(她)的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
活下去…复仇…为了撕碎这一切…
秦铮的意志在剧痛和麻木中艰难地凝聚。
他(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烈的血腥味。
他(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沉重地挪向那个散发着霓虹光芒的舞台。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他(她)站到了舞台中央。
刺眼的光束将他(她)完全笼罩,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探照灯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被放大、被审视、被记录。
脚下光滑的舞台表面清晰地倒映着他(她)此刻的模样:
穿着可笑的裙子,脸色惨白,眼神死寂,像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祭品。
嗡——
一个姿态优雅、动作流畅的虚拟女性舞者全息影像出现在他(她)面前,随着音乐开始示范基础的旋转、摆臂、轻盈的滑步。
“指令:跟随引导,开始动作。” 合成音下达了最终的审判。
音乐变得更加聒噪。
秦筝(秦铮)闭上了眼睛。
他(她)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抵抗,只剩下最原始的、为了生存而驱动的本能模仿。
他(她)强迫自己抬起手臂,模仿着全息影像的动作,开始笨拙地、僵硬地扭动身体。
动作完全变形。
旋转时重心不稳,踉跄着差点摔倒;
摆臂像在挥舞沉重的铁棍;
滑步更是生涩得如同关节生锈。
宽大的裙摆随着他(她)僵硬的动作不规则地晃动,非但没有美感,反而更添几分狼狈和滑稽。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他(她)残存的意识。
他能感觉到那些无处不在的红色“眼睛”在贪婪地记录着他(她)的每一个错误,李曼那看似温和实则审视的目光如同针扎,台下那些麻木的“适应者”似乎也投来了空洞的注视。
“老子是男人…老子是秦铮…”
意识深处,不屈的灵魂在绝望地嘶吼,但这咆哮被沉重的女性躯壳死死禁锢,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在胸腔里无声地回荡、冲撞,带来更深的撕裂感。
就在他(她)因为一个高难度的交叉步而彻底失去平衡,身体歪斜着即将摔倒的瞬间——
关键动作: 舞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碗口大小的虹膜扫描仪无声地从地板下升起,一道幽蓝色的光束精准地扫向秦筝因惊恐和失衡而睁大的双眼!
“啊!”
秦筝下意识地惊叫,瞳孔在强光刺激下骤然收缩!
道具、场景细节(虹膜扫描仪):
这仪器造型简洁,通体哑光黑色,中央的扫描孔深邃如同微型黑洞。
扫描光束是冰冷的幽蓝色,不带任何温度,瞬间捕捉并记录瞳孔的每一个细微纹路。
扫描的刹那,秦筝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一股微弱的电流感首窜大脑深处,带来瞬间的眩晕和更深的被侵入感。
扫描完成,仪器无声缩回。
舞台上方一块悬浮的反馈屏瞬间亮起幽绿的光,显示一行小字:
【虹膜特征:Sigma-7 (Tier-1)
生理应激反应:高
动作协调性:低
生物信息:己同步
指令:继续观察/记录。】
文字旁,那个代表着最高权限的金色冰晶雪花标记一闪而逝!
这次扫描明确将秦筝标记为“西格玛-7”,并评估为“一级”!
这绝非普通的身份认证!
它同步了生物信息,意味着系统对他(她)的生理监控进入了更深层次!
那瞬间窜入大脑的电流感是什么?
是简单的扫描,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连接或干扰的开端?
这条指令再次证实了最高权限(苏凛)对“西格玛-7”的特殊关注和持续监控。
“动作校准:核心平衡缺失。请集中注意力。”
合成音冰冷地播报,打断了秦筝因扫描带来的惊悸。
李曼在台下轻轻鼓掌,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别灰心,秦筝。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己经很好了!
记住,放松,感受音乐的韵律,让你的身体自然地流动。”
她的鼓励在此刻听起来如同最恶毒的嘲讽。
身体的…流动?
秦铮的灵魂只想将这具身体彻底砸碎!
音乐还在继续,全息影像还在不知疲倦地示范着。
秦筝(秦铮)在屈辱、恐惧、愤怒和那心脏“炭火”残留的刺痛中,如同一个被扯断了大部分提线的木偶,更加笨拙、更加绝望地重复着那些扭曲的舞蹈动作。
每一次旋转,都像在绞杀他(她)的男性尊严;
每一次摆臂,都像在挥舞着名为“秦筝”的耻辱旗帜;
每一次被迫的“微笑”尝试,都像在灵魂上刻下更深的伤痕。
雌堕的荆棘,在这霓虹闪烁的囚笼舞台上,缠绕得更紧,刺得更深。
名为秦筝的躯壳在舞动,名为秦铮的灵魂在无声地泣血、燃烧。
而那来自深渊的幽绿窥视(通风管道深处似乎又闪过微不可察的绿光),以及高天之上冰冷的金色凝视(苏凛权限的标记),始终如影随形。
这场屈辱之舞,远未结束。
它只是通往更黑暗深渊的前奏曲。
秦筝(秦铮)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被彻底磨碎之前,死死抓住那名为“复仇”的、几乎要熄灭的微弱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