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的铩羽并未终结风波,反而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暗流。世尘展现的时空之力,己不再是同辈竞争的筹码,而是足以威胁到古老存在的异数。仙门山不再是避风港,无形的压力从沧澜界乃至其他大界弥漫而来。
世尘选择了离开。他踏出山门,身影融入茫茫云海,一步踏出,脚下空间折叠,再出现时,己跨越万水千山,来到一片生机磅礴到令人窒息的地域——灵界腹地,万古青空。
这里没有大地,只有无数粗壮如山岳、虬结如苍龙的巨大古树枝干,在无尽的翠绿色灵雾中纵横交错,构筑成一个庞大无边的空中森林国度。浓郁到液化的生命精气化作翠绿的雨滴,从遮天蔽日的叶片间洒落,滋养着枝干上建立起的、与自然完美融合的树屋城邦。古老的木灵、花仙穿梭其间,一派祥和宁静。
然而,世尘的到来,打破了这份亘古的宁静。
他并未刻意隐藏气息,那因领悟时空法则而自然散发的、与周遭勃勃生机格格不入的深邃与疏离感,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惊动了这片森林国度最古老的存在。
万古青空中央,那株最为巨大、树冠几乎托起一片小型陆地的始祖神树,其主干上,一张苍老而温和的巨大面孔缓缓浮现。巨口开合,声音如同亿万片树叶在风中婆娑,带着悲悯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异数…时空的扰动…灵界的平衡…不可承受…”
随着这古老的声音,始祖神树一根粗壮如山脉的分枝上,翠绿的光华如水波般流转汇聚。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她身着一袭由最纯净的碧绿灵光织就的长裙,裙摆无风自动,仿佛由无数生机盎然的叶片组成。青丝如瀑,垂至腰际,发间点缀着几朵永不凋零的灵界奇花。她的容颜纯净得不似凡尘所有,眉眼间蕴含着天地初开般的自然灵韵,周身散发着柔和而浩瀚的生命波动,仿佛她就是这无边森林、这磅礴生机的化身。正是始祖神树本源孕育的精灵,青蘅。
青蘅清澈如碧湖的眼眸望向世尘的方向,眼神中没有夜璃的杀意,也没有凌无尘的嫉恨,只有一片纯粹的空灵,以及一种对既定规则的无情维护。她缓缓抬起双手,十指纤纤,如同拨动无形的生命琴弦。
“万古长青,永镇此方。”
她的声音空灵悦耳,却带着始祖神树的宏大意志。随着她的话语,整个万古青空沸腾了!
轰隆隆——!
无数扎根于虚空、庞大无边的古树剧烈震动起来!无以计数的翠绿色光点,如同亿万萤火虫从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桠上腾空而起,汇聚成一条条浩瀚的生命光河。磅礴的生命精气不再温和滋养,而是化作最强大的禁锢与消磨之力。光河奔涌,瞬间交织成一个覆盖了整个万古青空的无边巨网!
这“万古长青阵”甫一成形,世尘便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压力从西面八方、从每一寸空间、甚至从时光的流淌中碾压而来!无穷无尽的生机,此刻却化作了最坚韧的枷锁。空间被凝固了,如同浇筑在万载玄冰之中,他引以为傲的时空挪移之力,竟被这无处不在、磅礴到极致的生命法则强行压制、迟滞!更可怕的是,这大阵并非单纯的禁锢,那浩瀚的生机无时无刻不在冲刷、同化着阵内的一切异种能量和法则,要将闯入者彻底“消化”,回归为最纯粹的生命养料。
世尘的身影顿时被淹没在翠绿色的光海之中。他感到自身灵力运转变得无比艰涩,如同在粘稠的树脂中挣扎;神魂仿佛被包裹在温暖的、却令人沉沦的母体羊水里,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一种想要放弃抵抗、融入这片永恒生机的倦怠感悄然滋生。
他尝试引动时空法则撕裂这生命囚笼,但指尖划出的空间涟漪,在触及那浩瀚翠绿光网的瞬间,就被无穷的生命力迅速抚平、弥合,如同水波融入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每一次尝试,都消耗巨大,却收效甚微。青蘅的身影在无边绿光中若隐若现,她便是这大阵的阵眼,是这无尽生机的核心。她双手结印,引动整个万古青空的伟力,不断加固着这座生命囚笼,要将世尘这“异数”彻底磨灭、同化。
生机如海,亦如狱。世尘在其中挣扎,如同落入琥珀的飞虫。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抵抗越来越微弱,意识在温暖的消磨中沉沦。难道,真要化为此间一捧沃土,滋养这万古青翠?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永恒绿意的最深处,一丝源自灵魂本源的不甘,如同划破混沌的闪电,猛地劈开了那温暖的倦怠!
“生…灭…”
一个源自魔渊石碑、源自无数次生死感悟的词汇,如同惊雷在他即将沉寂的心湖中炸响!
万物负阴而抱阳!极致的生,其背面,便是极致的寂灭!永恒长青的表象之下,岂能没有枯荣轮转?这磅礴到压制时空的生机,其存在的根基,必然也伴随着与之等量的、被其压制、转化、吸收的……“死”!
这明悟如同开天辟地,瞬间照亮了他被生机淹没的识海!他不再抵抗那冲刷同化的生机之力,反而彻底放开了身心,任由那浩瀚的生命精气涌入体内。但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以自身为炉,以涌入的磅礴生机为薪柴,引动识海深处那枚时空法则的种子!
“引!”
世尘于无边翠绿光海中,猛地睁开双眼!那深邃的星云漩涡此刻旋转到了极致,仿佛沟通了冥冥中某个冰冷、宏大、主宰一切的意志。他不再试图撕裂空间,而是将自身化作一个奇点,一个沟通天地法则的桥梁,以那涌入体内的、几乎要将他撑爆的万古青空生机为祭品,疯狂地引动这方天地的根本法则!
嗡——!!!
整个灵界,在这一刻,似乎都轻微地震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