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己经死了。”陈九的话在脑中回响。他挣扎着起身,动作惊跑了角落的老鼠。楼下鞭子的抽打声和压抑的呻吟越来越清晰。
门被粗暴地撞开,陈九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他随手将两个硬的窝头扔在破木箱上。
“能动就下去。”声音毫无波澜,“找‘疤脸李’,就说‘九爷让你来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
白十三拿起窝头死死地啃,用力吞咽。哪怕喉咙被刮得生疼,胃里翻搅,但他还是塞完了两个。他贴身藏好那把粗糙的小刀,深吸一口的空气,他推开门,走下狭窄陡峭的楼梯。
楼下狭窄过道挤满了蓬头垢面、眼神麻木的人,只是目光扫了扫他。白十三低着头,推开通向外面的破木门。
垃圾码头的散发着恶臭和各种噪音。苦力们扛着巨大的麻袋,伴着监工的鞭影和呵斥声,即便这样工人们都只是埋头苦干,没有任何反抗。
白十三瘦小的身影杵在门口,与这样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
“喂!小赤佬!发什么呆!挡着路了!”一个粗野的嗓音炸响,同时一股大力猛地推来。
白十三猝不及防,本就虚弱,脚下一滑,重重摔进泥泞里。
“哈哈哈!哪儿来的小瘪三,弱得像只瘟鸡!”推他的粗壮苦力叉腰大笑,引来几声哄笑或麻木的附和。
白十三趴在泥水里,污泥呛进喉咙,他攥紧拳头。
“想报仇?先得学会怎么活。活着,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陈九冰冷的声音像冰水在脑海回响。
他咬紧牙关,挣扎着爬起。污泥糊满全身,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反而更显狼狈。无视嘲笑和推搡的苦力,他凭着首觉,朝吆喝声最响的装卸区挪去。
看着凶神恶煞的监工。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目标: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从左眼角划拉到下巴的壮汉。他敞着怀,露出胸口,拎着皮鞭,正唾沫横飞地骂人,鞭子在空中甩出炸响。
疤脸李。
白十三壮着胆,拖着步子挪到他面前。
疤脸李骂得起劲,眼角瞥见个泥猴似的小身影,不耐烦地挥手:“滚开!小瘪三!别在这儿碍老子的事!”
白十三没动。他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疤,用尽全力挤出嘶哑的声音,“九……九爷……让我来的。”
疤脸李挥鞭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瘦小的身影。怀疑、轻蔑,但听到“九爷”二字时,眼底掠过一丝忌惮。
“九爷?”疤脸李嗤笑一声,把鞭梢戳了戳旁边的麻袋包,语气满是嘲弄,“就你?扛得动吗?别让麻袋把你压成肉饼!九爷让你来送死?”
周围几个苦力也投来或怜悯或看看戏的目光。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苦力微微摇头,低声道:“造孽啊…还是个娃仔…”
白十三没说话,沉默地走向麻袋堆。最小的一个麻袋也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高,他伸出双手抓住麻袋的边角用力一提。麻袋纹丝不动,反而扯动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冒出。
“哈哈哈!看他那小鸡崽子的样儿!”哄笑声更大了。
疤脸李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嘲弄:“怎么?九爷的人就这点力气?给老子表演个乌龟翻身看看?”
白十三松开手,喘了几口粗气。他绕到麻袋另一侧,背对着,弯下腰,双手从后面死死抱住麻袋底部,用肩膀顶住,双腿猛地蹬地!
“呃——啊!”一声压抑的低吼挤出喉咙,带着破音。
沉重的麻袋包终于被他用这种笨拙的方式,艰难地扛到了背上!巨大的重量瞬间压弯了他的脊梁,双腿剧烈颤抖,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下,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伴着急促的呼吸,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站住了。没倒下。
疤脸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被凶狠取代。他甩了个响鞭,“啪!”的一声在白十三耳边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发什么瘟!扛起来就完了?走啊!送到三号仓去!慢得像蛆爬,等着吃鞭子吗?!”疤脸李吼道,鞭梢几乎戳到白十三脸上。
白十三咬紧牙关,他试着迈出第一步。腿像灌满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背上的麻袋仿佛有千斤重,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只能小幅度地、极其艰难地挪动脚掌,每挪一寸,都耗尽全身力气。
“快点!磨磨蹭蹭找死啊!”疤脸李的咆哮和鞭子的破空声如影随形。
哪怕这样也没把背上的麻袋放下,只能凭着本能,朝着仓库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蹭。周围苦工嘲笑,监工的呵斥,也影响不了你坚定地心。
“看那小棺材板儿,一阵风都能吹倒!”
“九爷的人?别是得罪了九爷,被发配来受罪的吧?”
“嘘…少说两句,疤脸李盯着呢…”
窃窃私语断断续续飘进耳朵。白十三充耳不闻,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对抗背上的重压和脚下打滑的泥泞上。
不知挪了多久,终于,一个挂着歪斜“叁”字木牌的破旧棚屋出现在视线里。
“到了!扔…扔门口!”疤脸李不耐烦地吼着,又是一鞭子抽在旁边一个动作稍慢的苦力背上,引来一声压抑的痛哼。
白十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蹭到仓库门口堆积的麻袋山旁。他猛地卸力,身体随着沉重的麻袋一起向前扑倒。
“噗通!”
麻袋重重砸在泥地上,白十三也扑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金星乱冒,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和虚脱。
“废物!”疤脸李的靴子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沾满了泥污的靴尖踢了踢他的身体,“就扛一个?还累得像条死狗?九爷的人就这德行?给老子起来!还有的是活儿等着你!”
白十三趴在泥泞里,
疤脸李沾满泥污的靴子踢了踢他的身体,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废物!就扛一个?还累得像条死狗?九爷的人就这德行?给老子起来!还有的是活儿等着你!装什么死!”
周围的哄笑声和议论声似乎更清晰了些。
“看吧,我说撑不住吧!”
“啧啧,这小身板,再来一袋准得趴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