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下的契约
浓烟在圣维纳斯教堂的废墟中盘旋，像一条条垂死的灰蛇。噬硅藤被撕裂的残肢散落在彩绘玻璃碎片之间，暗绿色的汁液与辉的鲜血混合，在云纹石地砖上蜿蜒出诡异的图腾。
"砰！"
一声闷响，辉被粗暴地按在临时清理出的忏悔室墙壁上。背后的伤口与冰冷的大理石接触，疼得他眼前发黑。两个穿着霍氏财团黑色制服的安保人员钳制着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看看我们尊贵的新郎官。"霍家主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E家族送来的'礼物'，果然藏着惊喜。"
辉艰难地抬起头。霍家主——霍天擎，正坐在一张不知从哪搬来的鎏金扶手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上镶嵌的翡翠呼吸器。他约莫五十出头，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痕迹，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精明与冷酷。在他身后，管家正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擦拭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辉身上来回巡视。
角落里，雨嫣静立如雕塑。她的婚纱己经换成了一件高领的黑色长裙，衬得肌肤愈发苍白。项链上的暗蓝宝石被她握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那轮被烟雾染成血色的月亮上，仿佛房间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放开他。"
三个字，冷得像冰原上刮过的风。
安保人员迟疑地看向霍天擎。家主微微颔首，辉立刻被松开，踉跄着向前跌了两步才稳住身体。他下意识摸向胸口的伤——那里己经被简单包扎过，但每一次呼吸仍然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你知道吗？"霍天擎站起身，锃亮的皮鞋踩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按照原计划，你现在应该躺在霍氏医疗中心的培养舱里，全身插满导管，成为雨嫣的脑桥控制器。"
他从管家手中接过一个金属箱，"咔嗒"一声打开。里面是一排泛着冷光的注射器，液体在针管中微微晃动，呈现出诡异的蓝紫色。
"但你的表现...很有趣。"霍天擎拿起一支注射器，针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徒手撕裂噬硅藤？这种能力，E家族的报告里可没提到。"
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那种药剂——神经桥接增强剂，霍氏用来控制蜂群网络节点的工具。被注射者会成为活体信号塔，但代价是自主意识的逐渐消亡。
"选吧。"霍天擎将注射器递向辉，"成为雨嫣的枷锁，或者..."他指了指窗外仍在肆虐的噬硅藤，"做那些怪物的养料。"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辉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还有背后伤口渗血滴落在地的轻响。他的目光越过霍天擎，落在雨嫣身上。少女依旧望着窗外，但辉敏锐地注意到，她握着项链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
就在辉即将开口的瞬间，一声刺耳的警报突然响彻整个教堂废墟！
"警告！西区防御矩阵失效！重复，西区防御矩阵——"
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扭曲声。紧接着，整面西墙在震耳欲聋的爆炸中坍塌！碎石和尘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一道矫健的身影从烟尘中跃出，稳稳落在辉与霍天擎之间。
那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右眼戴着机械目镜，镜片上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她身穿锈迹斑斑的金属护甲，腰间别着一把造型古怪的武器——剑柄处镶嵌着一颗跳动着红光的磁核。
"莫娜..."霍天擎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锈带军的疯狗居然敢闯到这里？"
银发女子——莫娜，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老东西，你的氧萃工厂己经变成烟花了。"她转头瞥了辉一眼，机械目镜发出滴滴的扫描声，"这就是能徒手撕藤的小少爷？看起来弱不禁风啊。"
霍天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以为凭你一个人——"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莫娜吹了声口哨。
刹那间，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从废墟各处现身。他们穿着拼凑的护甲，武器上满是手工改造的痕迹，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炽热的怒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脖颈上统一的刺青——一个被铁链缠绕的肺叶图案，锈带反抗军的标志。
"呼吸税征够了，霍天擎。"莫娜抽出磁核剑，剑身嗡鸣着泛起红光，"今晚，我们要讨回那些被你夺走的空气！"
混战一触即发。
辉被推到墙角，眼睁睁看着莫娜的磁核剑与霍家主的翡翠呼吸器碰撞出刺目的火花。锈带军的战士们如潮水般涌入，与霍氏的安保人员厮杀在一起。激光与实弹交织成死亡之网，将本就残破的教堂进一步撕裂。
一块飞溅的碎石擦过辉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寻找雨嫣的身影，却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己经退到了忏悔室深处的阴影里。她的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什么，项链上的宝石随着她的低语忽明忽暗。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爬上辉的脊背。他猛地回头，看见霍天擎的管家正悄无声息地靠近雨嫣，手中握着一支与刚才相同的蓝紫色注射器！
身体先于思考行动起来。辉扑向管家的瞬间，背后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他抓住管家的手腕，两人一起重重摔在地上。注射器滑出去老远，针管里的液体洒在地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泡沫。
"不知好歹的小畜生！"管家那张总是彬彬有礼的脸扭曲了，他掐住辉的脖子，"你以为E家族为什么把你送来？你不过是——"
管家的咒骂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截染血的剑尖正从那里穿出。
莫娜拔出磁核剑，管家的尸体像破布一样在地。她甩了甩剑上的血，对辉伸出手："还能走吗？小少爷。"
辉艰难地爬起来，第一反应是看向雨嫣。少女依然站在原地，但她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辉身上。那一瞬间，辉仿佛在她冰封般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涟漪。
"带上她！"莫娜突然喊道，"她是霍氏蜂群网络的核心节点！"
几乎是在莫娜出声的同时，雨嫣的项链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整个教堂废墟开始剧烈震动，噬硅藤的残肢如同接收到某种召唤，疯狂地扭动起来！
"快走！"莫娜一把抓住辉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拉雨嫣，"她在激活防御协议！"
但己经晚了。
最先遭殃的是靠近雨嫣的三名锈带战士。噬硅藤如闪电般刺穿他们的胸膛，将尸体高高挑起，鲜血如雨般洒落。莫娜的机械目镜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数据流疯狂滚动。
"该死！是神经同步过载！"她猛地转向辉，"你能再施展一次那种力量吗？就是撕碎藤蔓的那招！"
辉的胸口剧烈起伏。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正在那道被撕开的"门缝"后蠢蠢欲动。但与之相伴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仿佛一旦完全释放那股力量，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我不知道怎么控制它..."
"那就学着控制！"莫娜将一个金属物体塞进他手里——那是她的磁核剑，"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剑柄入手冰凉，但几乎立刻就变得滚烫。辉惊愕地看到，剑柄上的磁核正对他的血液产生反应，发出与雨嫣项链相似的蓝光。更奇怪的是，他背后的伤口突然灼烧般疼痛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液流向他的手掌——
"小心！"
莫娜的警告声中，一根足有水桶粗的噬硅藤朝辉当头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辉本能地举起磁核剑。剑身上的红光与蓝光交织，形成一道炫目的能量屏障。噬硅藤撞在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它被挡住了！
"漂亮！"莫娜吹了声口哨，"现在，反击！"
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三岁时，生母握着他的手在沙地上画下的奇怪符号。那个早己模糊的记忆此刻无比清晰，而他的手臂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按照记忆中的轨迹挥动磁核剑。
一道半月形的能量波呼啸而出，所过之处，噬硅藤纷纷断裂！更惊人的是，那些被斩断的藤蔓切口处竟然开始锈蚀，腐朽的速度肉眼可见！
教堂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辉身上，包括一首面无表情的雨嫣。少女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震惊，困惑，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期待？
霍天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原来如此...E家族在你这具身体里藏了'那个'..."
他的话没能说完。莫娜突然抬手，一枚电磁脉冲弹正中霍天擎的胸口。家主闷哼一声，翡翠呼吸器爆出一串火花，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被赶来的安保人员护住。
"撤退！"莫娜高喊，"任务完成了！"
锈带军的战士们迅速集结，其中两人架起辉就往外冲。辉挣扎着回头，在最后一刻看到雨嫣的嘴唇动了动。尽管没有声音，但他确信自己读懂了那个词：
"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