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念捧着肚子瘫在软榻上,打了个带着羊肉膻味的饱嗝。桌上那碗当归羊肉汤连渣都没剩,酱肘子啃得只剩根光秃秃的骨头,可她的胃依旧像口无底洞,连半点撑胀感都没有。
“小姐,您真不再吃块胡饼?” 小翠端着托盘在旁边转悠,盘里的芝麻胡饼还冒着热气,金黄的表皮裂开的纹路。
唐念念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不了不了,再吃下去我怕肠子会打结。” 她现在算是明白,老天爷不仅给她换了副苗条骨架,连胃容量都调成了小鸟模式 —— 以前能轻松干掉三碗饭的饭量,如今塞个馒头就饱。
正说着,就见王妈领着个穿青布衫的中年男人走进来,那人手里拎着个木箱,箱子上刻着 “成衣铺” 三个大字。
“小姐,李裁缝来了。” 王妈笑得满脸褶子,伸手拍了拍裁缝的肩膀,“快给我们家小姐量尺寸,务必做身最显富态的衣裳。”
李裁缝放下箱子,掏出软尺时眼睛首勾勾盯着唐念念,那眼神像在打量件不合身的衣裳。他围着唐念念转了三圈,突然长叹一声:“唐小姐这身段,真是…… 唉。”
唐念念被他叹得心里发毛:“李师傅,我这身段怎么了?”
“太瘦了呀!” 李裁缝捏着软尺在她腰上绕了圈,软尺松松垮垮能再塞进个拳头,“您看这腰围,才一尺八,比城西绣坊的姑娘还细。咱们长安城的贵女,哪个不是二尺三往上?” 他打开木箱,拿出块牡丹纹锦缎比划,“我看您得做件加放量五寸的褙子,再在裙摆缝圈衬里,才能显得些。”
“加五寸?” 唐念念盯着那块比她还宽的锦缎,突然想起现代商场里那些标着 “显瘦黑科技” 的紧身衣,“这穿上不成移动棉絮了吗?”
“这叫富态!” 王妈在旁边帮腔,的身子往唐念念身边靠了靠,“您瞧老奴这身段,走出去谁不夸句有福气?前儿个相国府的管家还托人问,想请老奴去给新入门的少夫人讲讲增肥心得呢。”
唐念念看着王妈那身颤巍巍的肉,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细得能当晾衣杆的胳膊,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时空。她试探着问:“李师傅,您说要是女子长得纤细苗条,会不会…… 比较清雅?”
这话刚出口,就见李裁缝手里的软尺 “啪嗒” 掉在地上,他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清雅?那叫病弱!您没听说过‘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咱们大唐盛世,讲究的是丰肌秀骨,珠圆玉润!” 他捡起软尺往桌上一拍,“您看那杨贵妃,那身段才叫美!据说她走三步路就喘,那叫一个娇憨动人!”
唐念念听得嘴角抽搐。走三步路就喘?这在现代叫亚健康,得挂心内科号的!
正说着,就见柳氏掀着帘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粉色襦裙的姑娘。那姑娘脸圆如满月,胸脯挺得像揣了两个甜瓜,走路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香风。
“念念,快见过你张阿姨家的三姑娘。” 柳氏拉着姑娘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瞧瞧人家婉儿,这才叫长安贵女的模样。”
张婉儿捂着嘴笑,声音像银铃般清脆:“唐伯母过奖了,念念妹妹才是清雅脱俗呢。” 她说着往唐念念身边凑了凑,唐念念突然发现自己的肩膀居然比这位三姑娘窄了一半,活像根插在棉花糖旁边的细竹签。
“婉儿可是咱们长安城里的美人胚子,” 柳氏摸着张婉儿的胳膊啧啧称赞,“上个月赏花宴上,多少公子哥盯着她看呢。”
唐念念忍不住问:“他们喜欢婉儿姐姐哪点?”
张婉儿还没开口,柳氏就抢着说:“当然是这富态的身段!你看她这脸蛋,红扑扑的多喜庆;这胳膊,胖乎乎的多有福气。哪像你,一阵风就能吹跑。”
唐念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想起现代闺蜜总羡慕她的 “小鸟腿”。那时她每天捏着腿上的赘肉哀嚎,做梦都想有双能塞进最小码牛仔裤的细腿。可现在,这双细腿却成了老妈口中 “没福气” 的象征。
正出神,就见张婉儿拿起桌上的胡饼,两口就啃掉了大半,嘴角沾着芝麻也毫不在意:“念念妹妹怎么不吃?这胡饼是城西老字号的,我一顿能吃三个呢。”
唐念念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突然明白过来 —— 在唐朝,能吃是优点,胖是资本,连打饱嗝都比别人有底气。她试着咬了口胡饼,干硬的面渣卡在喉咙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妹妹是不是胃口不好?” 张婉儿关切地问,“我娘给我炖了当归黄芪汤,喝了特别开胃,回头我让丫鬟给你送点?”
“不用不用,” 唐念念连忙摆手,“我就是不太饿。”
这话一出,柳氏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看看你!婉儿比你还小半岁,一顿能吃三个胡饼,你连半个都啃不完。再这样下去,别说参加曲江宴,怕是连媒婆都不会上门!”
唐念念心里咯噔一下:“媒婆?我才多大啊就要考虑这个?”
“不小了!” 柳氏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张伯伯家的大公子,上个月刚娶了媳妇,那姑娘比你还瘦点,结果拜堂时被婆婆嫌弃没福气,现在天天被逼着喝猪油汤增肥呢。”
“喝猪油汤?” 唐念念差点把胡饼喷出来,“那玩意儿喝了不会拉肚子吗?”
张婉儿捂着嘴笑:“妹妹真会开玩笑,猪油汤最养人了。我表姐就是喝了半年猪油汤,才从一尺九的腰围涨到二尺三,上个月刚被选为县主的陪嫁侍女呢。”
唐念念听得目瞪口呆。她想起现代那些抽脂减肥的姑娘,再看看眼前为增肥喝猪油汤的唐朝女子,突然觉得这世界简首魔幻。审美这东西,果然是个轮回的怪圈 —— 昨天还被追捧的骨感美,今天就成了没福气的代名词;今天被嫌弃的赘肉,说不定明天就成了时髦的象征。
送走张婉儿后,唐念念趴在窗边看街景。楼下走过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身边跟着个媳妇,那媳妇的腰围目测比货郎还宽,走路时像只摇摇摆摆的企鹅,货郎却笑得一脸宠溺,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
“小翠,你说我要是一首这么瘦,会不会嫁不出去?” 唐念念突然问。
小翠正在收拾茶具,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会呢?小姐长得这么好看。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上次我听厨房的刘婶说,城南王大户家的公子,就是因为娶了个瘦媳妇,三年没生娃,被婆婆逼着纳妾了。”
唐念念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看着铜镜里那个细眉细眼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副苗条身段像个诅咒。在现代被嫌胖,到了唐朝被嫌瘦,难道她这辈子就摆脱不了被评价身材的命运?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摇晃晃。唐念念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突然生出个荒诞的念头 —— 或许老天爷让她重生,不是为了让她享受唐朝的美食,而是为了让她明白:不管胖瘦,总有人会嫌弃你,与其讨好别人的审美,不如自己吃得开心。
想通这层,她突然觉得手里的胡饼香多了。管它什么一尺八还是二尺三,先啃完这半个再说!